,她后娘收了人家彩礼,要她嫁到二王村老刘头他们家给老刘头的二儿子当婆娘,那个闺女不肯,事情就闹开了。”
老郑搓手的频率加快了,见魏夜檀提高声音,皱起眉头,他本来就佝偻着的背更往下压了三分,脸上的皱纹也更深更密了。
他最怕出这种事,他是个老实巴交的镇长,管着永泽峪这么一块祖祖辈辈在土坷垃里刨食,家家户户穷得只要能吃饱肚子就心满意足的地方,他不贪名,也不贪钱,唯一的心愿不过是能把这个地方管得太太平平的,只要别让上面来的人挑出大毛病也别太得罪乡里乡亲就成,谁知越是这么想越是要出毛病,偏偏就在市长带着外宾来参观时闹出这档子事来,他真想在王守成家那两个不识体统的母女脸上狠狠地啐一口。
“王家的闺女为什么不肯?总有个理由吧?”魏夜檀的脸色很难看。魏夜檀走得很快,老郑紧跑了几步才总算跟上“心气高吧,王守成的大闺女刚考上地区里的高中,一门心思地想去念,可她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她爹前两年修大寨让石头给砸死了,家里哪来的闲钱供她念?再说,女娃娃家念那么高有什么用?将来又不可能考得上大学!”
“你怎么知道她准考不上?”魏夜檀瞥了老郑一眼,脸色更阴沉,他已经大致地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怒气,并不是冲着老郑而是冲着他自己,以前在省城时,他也并不知道这了的农村能苦成这样,象王守成家这种没有男劳动力的人家,孤儿寡妇地要活下去,只有靠把大一点的女儿嫁出去,说是“嫁”其实跟卖差不了多少,图的是收一笔彩礼好把下面的小孩子养活大“她娘收了人家彩礼?”
“收了,否则怎么会闹起来?刘家的二儿子是个瘸子,没大出息,老刘家就看中了王守成的闺女有文化有能耐又有志气,比一般的男人都强,想娶过来给二儿子撑门顶户,所以,听说彩礼给得不少。
王守成他婆娘一定是私下给大闺女定了这门亲,定亲前也不知道闺女能考上地区的高中,压根就没想过要送她去上高中这回事,她们家连锅都快揭不开了。
再说,大王村里几百号人,哪有一个能到地区去上学的?谁想,临到老刘家都快要让王家大闺女过门了,王守成他婆娘跟她大闺女一说,她大闺女就开始寻死觅活地不肯,这事儿就闹大了”
“王家的闺女今年多大了?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作的?”“十六了,不违反婚姻法的,先把亲事订下,把人抬过去,等满十八了再领结婚证圆房办喜事,我跟老刘头把话说明了的,他不敢做那犯国法的事儿。
原本定的是后天抬人,事儿是昨天晚上闹开闹大的,刚才听牛憨说是已经大哭小叫地闹了一宿,现在又开始闹腾了。老刘家见人家闺女寻死觅活的,也怕把人硬抬走会闹出人命,现在正找王守成他婆娘退彩礼呢!”
“”魏夜檀又看了老郑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没说话,责怪老郑不懂婚姻法是没有用处的,责怪老郑没有对那个可怜的上不起学的女孩子寄予太多同情也是没有用处的。
作为镇长,老郑他能督促老刘头给儿女们办结婚证就已经很不错了,放在眼前的,是冷酷而强大的现实。
养不起儿女的人家,只好把儿女一个个卖给别人,这就是中国几千年来对抗贫穷的一种方法,大多数人在这样的现实前低头,而少数不肯低头的人呢也不过是象今天的这个王家大闺女一样,只能用自己性命去做徒劳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