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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上被子,做完这一切,她朝角落的孩子招了招手,“阿荼,你过来。”声音沙哑的像是割据一般刺耳。
被唤作阿荼的孩子迟疑着站起来,却不肯朝妇人走去,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怯怯的喊了一声:“娘。”
妇人忍了许久的眼泪倏地就决堤而下,她跑过去一把死死的抱住孩子,哭道:“阿荼,你永远记住娘说的话,你阿爹是钦天监的刻工,因刻印历法有误而被判了满门抄斩,这是那些当官的说的,可娘不信,你要好好儿活着,长大了才能替你阿爹伸冤。”
这些话,在一个孩子听来,并不十分懂,可孩子却因娘亲的哭也跟着哇哇哭起来,“娘,我害怕,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不许哭。”妇人突然厉呵一声,自己也擦干了眼泪,咬着牙一字一句狠狠的道:“阿爹死了,回不来了,可你要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孩子被吓得一抖,噤了声,只是无声的掉眼泪。
妇人心疼的摸着孩子的头,“以后的日子,只能靠你自己。记住:不要轻信于人,不要轻露锋芒,不要吃眼前亏,活下去才最重要,一定要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孩子懵懂的哭着点头,妇人因为急迫而紧紧抓住孩子的肩膀,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厉声道:“你说一次,娘怎么说的。”
孩子又疼又怕,呜咽着断断续续的重复:“不要...轻信于人,不要轻露锋芒,不吃...不吃眼前亏,活下去...才最重要。”
“对的对的,你要记住了,永远记住了。”妇人一把抱住孩子,一边落泪一边叮嘱:“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娘......爹爹,回不来了吗?”孩子哭问道。
妇人并不作答,放开孩子,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捆被牛皮仔细包裹的物件,揣在孩子胸口的袋子里,严肃道:“这是你阿爹的遗物,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你收好了,你从小跟着你阿爹学手艺,出去之后,想办法养活自己,还有......“
她捧着孩子泪迹斑斑的秀气小脸,看了一会儿,将孩子披散的头发绾在头顶:“从今日起,你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孩子摸着头顶的发,哽咽道:“娘,我要去哪儿吗?我不想去,我想和娘亲一起。”
“爹和娘,都会保佑你的。”妇人最后再紧抱了抱孩子,然后决绝的放手,提着灯匆匆出门。
“娘...“孩子跟了出去,却见妇人抱着一堆柴堆在门口,如此跑了数次,主屋内外都堆满了柴,孩子很是不安,拽住妇人的衣服想让她停下来,妇人却一把甩开,沉着脸厉声道:
“娘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你不能辜负了娘的一片苦心,娘让你跑的时候,你就要没命的跑,拼命的往前跑,不能回头,听到没有。”
“娘.....“孩子哭腔里都是颤抖,可见吓的着实厉害。
”听到没有。”妇人声音又严厉了几分。
“听...听到了。”因为妇人严厉的呵斥,孩子终究是害怕的小声点头。
夜过子时,安静的河丘村突然被一阵敲锣吵醒,却是何平终于到了,一路上的奔波磨灭了何平所有的耐心,他命人敲锣开路,直奔逆党白家而去。
村里的人被惊醒,大家一开始都奇怪,可认出那些官差后,又都害怕的不敢出门,然而没多久,他们就看到村里有一处冒了火光,渐渐的,火势越来越大,村民们这才急着出门一看,发现着火的竟是白家。
何平才走到一半就看到远处火光渐起,心道不好,赶紧催促:“快点。”
可不等他一行靠近,那小小的茅屋已经化为一片火海,火海中有一妇人,手里举着火把,高声唱着歌,时而发出几声大笑,笑声癫狂而怨恨。
阿荼,跑,快跑,一定要活下去。
那如催命符一般的魔咒,催促着八岁的孩子在冷夜中没命的往前跑,背后火光点点,孩子的双眼已经被泪模糊的看不清,可脚下却如生风一般,攀过山丘跨过河流,跌跌撞撞,一路向北。
大火足足烧到天亮,何平命人去查,最后得出:屋内有一大一小两具烧尸。左右都是死,何平便在册子上记下。
靖惠二年三月初五始,一场屠杀,万人遭难,此后几年再有人想起,都觉寒颤,不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