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追他不到,再回来的时候,你们一家已然不见,只留下地上一滩的血渍,相必,那时候你已将他们安葬了吧。
“后来,我当上了嵩阳的掌门,当时天下局势极其不稳,不可能再为此事,去与青松派挑起事端,再者说,青松派已然交给了姓陆的,我更我借口再生事端。我只求,把我那被夺走的小儿找回,便将此事永远埋入土中。
“却不料……却不料杨枫居然还有你这么一名儿子,直到多年后,我见到你,我才知道,这件事,早晚还要被翻出来……
“呵呵……左无非这老头……他名字叫“无非”,但他因丧子之痛,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错事……咳咳……
“其实……其实也是我间接害死你父亲的,倘若……当年我不找到他,左无非那老头,也绝对找不到杨枫……这么多年,这块石头压了这么多年,其实你找我报仇,也无可厚非。”
说到此处,他又一口浓血吐了出来,杨不凡面无表情,如一具睁眼的尸体一般,黑夜里,星光耀在他的双眸,显得十分可怖。过得好久才缓缓问道:“左……左无非……青松派的……前任掌门……他现在在哪里?”
欧阳晟道:“你又想去找他报仇吧,可……如今只怕他早已百年了吧!”
其实,左无非他孙子,便是那风清院的左云,左云剑术极好,是继承了他爹无影神剑的天赋。杨不凡苦苦寻仇半生,只道,林小东的父亲是他的杀父仇人,却万万没有料到,左云的爷爷,方才是他真正的仇人。
也是天意弄人,谁料得到,欧阳晟,左书华,杨枫,这三方的后代,竟成了生死之交的挚友。
如今,听得欧阳晟将往事全盘托出,不由得万念俱灰,六神无主,变成了一具丧失了目标,丧失了灵魂的躯体。
苦苦半生寻仇,却又报错了仇,千辛万苦得知真正的仇人,却发现仇人已故。如果是上天有意捉弄,那么,这上天也实在太过冷漠,太过无情了。
他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不再是那个目光敏锐,英姿飒爽的杨不凡。他如今承受的一切,比死亡更痛苦。
他突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开!
远离所有。
无论去哪里,但眼前一个人也不能有,他不想再见到任何人。他只想一直走,去世界的尽头,最好世界的尽头还有一个无穷无尽的悬崖,比阴阳崖还要深一千倍,一万倍。
然后纵身跃如崖底,从此离开人世,去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所有的幻想,也都不再遥远。
他从此能依偎在父母亲的怀里,真正的,真真正正的,安详的睡上一个饱觉。等他醒来,能闻到柴火油米香,能看到母亲温柔的笑脸,能看到窗外阳光灿烂,那里有一群农家少年,在田野里嬉戏奔跑。
在那里,没有武功心法,没有神兵利器,没有灵兽,没有门派,没有正邪,没有死亡,没有冷漠。
那里只有蓝天,有白云,有田野,有农夫,有牲畜,有阳光,有微风,有溪水河流,有蝉鸣鸟语,静谧村庄。
可现实中,天昏地暗,争斗后如废墟的山巅,充满血腥味的身体,残风,阴凉,孤寂,夜空无边无际,深不见底。
只有一盘银月,依旧高高在上,冷眼看着一切,嘲笑着人间。你若美满,它便残缺,你若离别,它又圆满。
杨不凡痛苦的挣扎起身子,那是他尚存的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月光所向,缓步走去。
欧阳晟极力喝道:“你要去哪儿?”
杨不凡置若罔闻,仍然背对着他离去,尚未走出几步,被地上的石头给绊了一跤,轰然一声,倒在了地上。随即,又艰难的伸出一只手,用手撑着身体往前爬,一点点的往前挪动着,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小心!”
欧阳晟惊道:“小心悬崖!”
话音未落,只听得“咚咚咚咚……”声音越来越远,杨不凡已滚落了山崖,欧阳晟欲起身去看,奈何一身重伤,连说话也是费尽力气,哪能移动半分。
只留下他一人,在这太元山巅,忽念及往事,不禁倍感凄凉。正自惆怅,突然闻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令人反胃。
有脚步声传来,脚步很轻,很轻……
一名黑影,从山下走了上来,在他身旁,还有一只凶猛可怖的恶兽,血腥之味便是从它身上散发开来。
初时,这人背对着月光,欧阳晟刚经大战,眼神又模糊,瞧不清楚这人模样。只觉这人浑身散着腾腾的戾气,似乎是从那九幽地府爬出来的人。
等到他越来越近,停在了欧阳晟身前。
欧阳晟虎目圆睁,似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又极其恐怖的事情,不禁失声道:“是你?”
月光仍然冷冷的洒在人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