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妃被他气势震得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随后用帕子捂住胸口,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抬手捂住额头,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之意:“好哇,弘昼——本宫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儿子,今日只为了一个格格,便来对本宫怒目相向!如此喝问?”
她顿了顿,终是眼泪没忍住,夺眶而出。抬手指着弘昼,颤声问道:“额娘在你心里,难道还不如一个小狐媚子?还是你们爱新觉罗惯出情种,一个、两个,三四个,都是这样!”
弘昼咬牙道:“儿子孝顺额娘,额娘难道就不疼惜儿子?石氏是儿子的命,上一次她被宣来额娘这儿,儿子只当是额娘想见见她,哪能料到额娘能下这样的狠手!若是早知道如此,儿子说什么,也绝不会让她踏进这儿半步!”
他越说越气,额上青筋爆出,向前逼近了一步,一字一字道:“她是儿子的命!额娘若是动了她,便同杀了儿子一般无二,到时候儿子做出什么事来,额娘可不要后悔!”
裕妃猛地抬头,整个人都怔住了,似乎是不可置信一般,浑身颤抖道:“你说什么?”
她忽然狠狠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盏猛地拂扫在地,怒道:“你说什么!”
殿外的奴才们扑簌簌地全跪下了一地。
弘昼毫不退让,昂着头道:“儿子说得很清楚——她是儿子的命,额娘动了她,儿子也活不了了!”
裕妃颤动着嘴唇半晌,终于道:“孽障!孽障!本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为了一个女人……好哇,为了一个女人……好得很!好得很!”
外面贴身的大宫女听着动静不对,赶紧进来,瞧着这光景,便上前扶住裕妃,一叠声哀声劝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都是亲母子,有什么话,您和五阿哥慢慢说!阿哥又不是听不进道理,这会儿您在气头上,且歇一歇,奴才伺候阿哥去喝盏茶洗个脸……”
“喝什么茶!”弘昼一声喝,冷冷道:“额娘,石氏如何,此乃儿子内宅私事,别的话儿子不多说了,今日递牌子进来,只为说这一句话:额娘的手伸的也太长了些,往后还请额娘多加收敛!”
“你听听,你听听!”裕妃气得手不住在抖,抬手看见旁边一只瓷花瓶,抓了过来便对着弘昼狠狠摔了过去。
那旁边裕妃宫里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扑上前去,险险地抓住了,哭叫道:“五阿哥,奴才求您了!别和娘娘别扭!娘娘也是为了您,娘娘她不容易哪!”
这话说到伤心处,裕妃的眼泪顿时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抬起帕子捂住脸道:“这个孽障,哪里能体会本宫的苦心!你瞧瞧他如今的神情,为了个格格,将本宫当仇人一般!作孽啊!本宫这是做了什么孽!这一世,本宫可曾有一件事顺心如意过,可曾有一件!”
她说到这儿,想到早年间在潜邸不得宠,众多落魄往事,后又是费劲心思才终于让胤禛往她这儿来了一段时间。
他能来,不管能不能怀上孩子,她都是又惊又喜、又羞又娇的。
好在是老天垂怜,终于让她有了弘昼。
可即使是生下孩子之后,那个眉眼冷峻,神情漠然的男人,也再也没往她这儿多来了。
像宸贵妃那样的日子,她是一天也没有体验过。
一天也没有。
从来也不知道,在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是什么感觉?
是什么滋味?
前尘往事,历历扑面而来,缠着年少心事,情丝百转,种种心酸委屈,此时都涌上心头来,裕妃伏在贴身宫女怀中,竟然痛哭得止不住。
那大宫女也哭了,一边垂泪一边哽咽着劝道:“娘娘,莫急,啊!莫急,您得往后想想,您有五阿哥,已经是宫里多少人羡慕不得的福气了,慢慢来,慢慢来!阿哥不过是性子急了些,哪儿就不孝顺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