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好啊。有劳您了。”
“害,客气。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从神州来的人了,你是魏人,东齐人,还是南梁人啊?”
“我是东齐人。”
“东齐啊,东齐好啊,东齐文章锦绣,是礼仪之邦啊,不像我们南梁人,被人称作蛮子。”
“您是南梁人?”
“是啊。”
“那您为何会出现在这小岛上呢?”
“我跟你说,当年啊,我就是一个南梁的小渔民,有一天出海,去捕鱼,谁成想,来了大风,海浪也起来了,渔船不受控制,被风浪一路送到了这里,船没了,没有办法离开,我就只能在这岛上住了。”
“这岛上有其他人吗?”
“有,是瀛台的本地人,这群家伙没有文化,不认识字,我三言两语就忽悠他们尊我为老大了,哈哈哈。现在和他们生活了几十年,自己也入乡随俗了,开始管来者叫外乡人了,其实我自己也是外乡人,哈哈哈,”那猎人的笑声很爽朗,不是一个心里能藏住事的人。
玉涟心跟着猎人走在退潮后的滩涂上,看着潮退后,搁浅在沙子上的贝壳和海螺,猎人笑道:“今天有不少啊,来来来,把它们捡起来。”
“哦。”
猎人拿出一个布袋,袋子外面涂了一层胶,干了之后,能防水,猎人拿着袋子盛了些海水,把捡起来的海螺扇贝装在袋子里,对玉涟心说:“把你捡到的也装进来吧。这些小家伙的生命很脆弱,离开水之后,很快就死了。死了的不能吃,会坏肚子,这些玩意儿就趁个新鲜。”
玉涟心很听话地把捡起来的海物装了进去,又看见猎人从后腰取出一个夹子,说:“嘿呀,藏在砂砾下面了,以为别人看不见了是吧,”说着,夹子往砂砾底下伸去,夹出来一只海碗大小的螃蟹,那蟹子张牙舞爪着,举着两只巨螯耀武扬威,殊不知自己已经要成别人的盘中餐。
“又一个。”
玉涟心看着老猎人熟练的手法,不由得叹道:“您这手法真是炉火纯青啊。”
“无他,唯手熟尔。哈哈哈。”
猎人从背后的包袱中取出一个锅,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倒了进去,说:“这岛上啊,澹水少,我们呢,就把海水烧开了,让水汽升腾到上面,再用个凉一点的碗扣上,水汽在上面会重新凝结成水,我们一点点地收集起来,这一大壶水,要烧很久呢。”
“那你们在岛上的生活也挺困难了,我是坐船来的,不如你就跟我坐船走吧,我派人送你回南梁国。”
“害,离家几十年,诸亲六卷,应是早已不在,妻子儿女,怕也是远走他乡,回去了又能怎样呢?家早已经没有了。”
老猎人眼里有光,他看向的地方,正是南梁的方向,谁不思念家乡?可能一直守在家乡的,却没几个,正是因为离开,才会想家。老猎人露出胳膊上的龙纹刺青,说道:“小姑娘,去过南梁吗?”
“去过。”
“都见到了什么?”
“见到了受苦出力的男人,还有通体刺着青蛇黑龙的女人,她们的打扮,妖娆又野性,真的像一个蛮子,可眼神又很干净,没有东齐人那么多的心思,我想,她们都是些单纯又善良的姑娘吧……可我看南梁人却过得不好。朝廷卖官鬻爵,买官的人,为了把钱收回来,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人们都很苦,底层的男人,给人家干一天的活,只能挣到一个铜板,底层的女人,出卖自己的美貌,永远的失去了自由,等到人老珠黄了,就被弃如敝履。南梁的朝廷,两次兴兵,进犯我东齐,两次损兵折将,还割让了越州……”
猎人眼里的光消失了,他看着玉涟心,表情多了些许无奈,澹澹的说道:“朝廷,把越州割给了东齐?”
“是……”
“从前的朝廷,不是这样的,从前的南梁,也不是这样的!小姑娘,那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你不知道南梁是什么样子,南梁,江南水乡,春风来时,日出江花,红胜焰火,江水碧绿,接天湛蓝,人们脸上带着笑容,在稻田里播种,水田之中,撒些蟹苗,及至秋时,稻熟蟹肥,鱼跃于江面之上,正是撒网之时。十月深秋,人间已再难得见芳菲之色,唯我南梁国,有百里霜红。你知道南梁有多美吗?夜市开及三更至,才过五更复开张,千行百业的人们,脸上总是挂着笑的,他们腰杆挺得直,像太阳似的充满了朝气。南梁丹青画师最是巧夺天工,所绘画卷,栩栩如生,气韵鲜活,尽显我南梁锦绣繁华。难道这些,都已经没有了吗?”
“还在,只是人们脸上的笑容,没有了。我看见了南梁的繁华,那是少数人的繁华,多数人的血泪……”
老猎人怅然若失,说道:“回不去了,没法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