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月扶天竟然直接将这象征九五至尊之位的玉印交给还是太子的月玦,除了对他极致的认可与信任,难道还有其他什么深意?
可不管扶天皇帝有何深意,月玦现在将此物送给她,又有什么深意?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时,对面的人却突然笑了,笑声悠哉漫然中又透着一股得逞的快意。
秦楼安狐疑地看着他拉过她摊开在案上的手。
细细轻微地摩挲着她掌心嫣红,月玦的目光与声音变得愈加柔和。
“掌心盖了我的章,公主可就是我的人了。”
盖了他的章...秦楼安眉头皱得愈紧,越看,她手掌心中的印章便愈加瑰红艳丽,似乎是烙印在她手心血肉上。恍惚间,她甚至能感觉到嫣红的字纹散发出滚烫的灼热,从手心蔓延到她心里。
“你突然送我这个,就..为了给我盖个章?”
秦楼安虽然觉他此举有些幼稚,甚至有些泼皮无赖,然她自己现在不敢轻易合上手掌,生怕将上面印章抹去的行径更让她自己觉得好笑。
“自我被废太子之位,此物已无甚大用,然却不失为一块宝玉,且雕工精美华丽,不妨就送于公主把玩。”月玦说着,将锦盒往她这边推了推。
“把玩?”秦楼安掂了掂掌中的玉印,未几乖巧地放进盒子里,“只怕是我把玩不起的。”
月玦连生死都看得寡淡,更非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且时时带在身边之人。他从东景来时几乎没带什么行李,却唯将此物带来且以精巧的锦盒收纳。
她想除了因此物是他父皇所赠,便是因此印对他甚是重要。
至于他说的“无甚大用”,以他的判断准则来判断有无用处的话,那此物仅有的“小用”,只怕也是常人眼中难以企及的通天大用。
“公主连我都尚可把玩,何谈我的绶印?”
“我...我什么时候把玩你了?”秦楼安面颊一热,想起那晚趁他醉酒占他便宜之事,“不过,说认真的,你为何突然要将此物送给我?”
“心腹相托之意。”
“心腹,相托?”
秦楼安看向静静站在锦盒中的玉印,即使是盛敛在盒子里,也依旧遮不住它莹润的玉光,攒珠的玉龙更如同活了一般欲腾飞而起。
最珍贵之物,予最珍贵之人,是为心腹相托。
秦楼安心里一暖,如被他温柔如水的眼神注满一泓温水,“可我并没有将什么极为珍视,看作心腹的东西交给你。”
“公主自己便是世间最独特之珍宝。”
月玦说着站起身,在秦楼安愣怔的眼神下,绕过桌案坐在她旁边,附在她耳边低声笑语了一句。
“你..你你..你这个...”
“这个什么?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吗?”
听清他的话,秦楼安顿时羞红了整张脸,正要骂他两句,却被他浅笑着轻飘飘抢走了她的说辞。
“你...”
“嘘——”
还未等她再骂什么,月觉突然示意她噤声,抬眸打量了眼房顶后笑道:
“雪国师,看这么久,心里不酸楚吗?”
“雪子耽?”
秦楼安话音刚落,便听门外有悄然落地的细微声响,她看了眼月玦,而后起身去开门,果见雪子耽站在门外,墨发肩膀上已覆有一层白雪。
他看了她一眼后,抬抬手抖落了一袖的雪,明晃晃的圣旨卷攥在他手中。
“皇上给他的。”雪子耽看向她身后。
圣旨递到她眼前,月玦走过来接下。
“这便是我与公主说的,假死之事。”
闻言,秦楼安想起流光院中他确实说过雪子耽会来传旨,不成想竟然是真的?她拿过他手中的圣旨打开来看,看到最后,竟真是盖了大印的圣旨。
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她父皇竟真的冒如此大的险,做如此荒唐的事。
她又从头到尾将圣旨仔仔细细的看一遍,未曾注意到月玦与雪子耽目光瞬间的交接。
“还真是...”
再三确认后,秦楼安将圣旨还给月玦。
突然她意识到雪子耽还一直站在门外,抬抬手说道:“国师大人请进吧。”
“不必了,此番我来除了给他传旨,还给公主带来一个消息。”雪子耽顿了顿,说道:“那日与蒙括一同拖出朝龙殿的几个大臣,死了。”
自祁雪山入仕至今,他都叫不全朝臣的名讳。
“死了?”秦楼安顿时严肃起来,适才还暴躁乱跳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应是今日的事,现在已传于皇上耳中,几人与蒙括一样,皆是被人一招砍了脑袋。”
与蒙括一样...兀然间,秦楼安脑海中一片天光雪亮,心头那一层窗户纸被猛得戳破。
那几人与蒙括一样,皆是先被屈冤险些被她父皇处死,而后又一样被她救下捡回一条命,现在又以一样的死法被人砍掉脑袋。
一开始想杀他们的人是一样得,最终杀他们的人也是一样的。
谢荀。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谢荀到底是如何从掩瑜阁中脱身行凶,可她断定,一定是他。
想到那个风度翩翩的书香公子竟然会杀人,还是以砍头这般血腥的方式杀人。
秦楼安心里,蒙盖在谢荀身上最后一层伪装被撕破,让她看清,他并不只是一个无欲无求逍遥自在的谢家主,他是可以手上沾满西风朝臣鲜血的谢白鹤谢家后人。
昨天他能杀蒙括,今日他能杀众臣,明天又会是谁?秦楼安陡然一惊,回过神来。
“我要进宫。”
她说完这句话,月玦与雪子耽再次相看一眼。
二人皆知秦楼安进宫势必是要见皇上,可如今她与皇上皆是被他二人蒙在鼓里之人。
若相见,就难保有明悟真相的危险。
何况现在,皇上已下令禁止秦楼安进宫,若她发现此处异常,必定亦会心生怀疑。
此时此刻一向心思不同的二人,皆在盘算着同一件事情,怎么样,才能阻止秦楼安入宫?
撒泼?耍赖?打滚?
亦不是不行,可是又要交给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