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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家里日月难,光棍汉父亲没一条牲口腿,做庄稼全靠老镢刨挖。
春天播种时,年纪不大就显得格外苍老的父亲,硬是把别家一遍能做过去的活儿分开做三遍,四遍。
第一遍挖了坑,多吾二遍撒上种,第三遍才怀里抱着卧柳条编成的粪斗子,裤带上拖着葛针条扎成的湖南款片子,一边撒粪,一边埋坑整地。
每到这时候,老父亲便顾不得张青天了,只好把他从背上解下来,拦腰系一根绳子拴在地畔上的葛针树上,让他一个人捏土块,捉虫子玩。
玩着,玩着,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到晌午时分他父亲干完活儿接他的时候,他已经睡得憨态态的,眼角上撒满苍蝇卵。夏天的时候更遭罪。糜黄麦黄,绣女下床。当地的麦子都是那小日月品种,抽穗子没几天就齐刷刷地熟透了。
庄稼人看见到手的粮食比自己的娘老子还亲爱几分。他父亲这时候就顾不了他了,没黑没明地在山头上,场院里发疯地奔走。
而把他却拴在院子里的石床上,只给他脖子里拴一个烧熟的麦面圈儿让他吃。老实的庄稼人只懂得一个简单的道理,那就是:白面捏成个驴球也是香甜的。
可他们怎么也无法理解一个被绳子拴在小小石床上的娃娃的苦衷。那石床旁边有一颗半大子椿树,每到正中午那树影儿便正好投在石床上,清清凉凉的。
劳苦一天的大人们都把这看作天堂,把他看作天堂里的神仙享福着呢。可只有张青天知道他在这“天堂”
里受了多少罪刑。且不说那树阴儿只能在日头正中的时候投下来阴凉,而且头一偏西,那石床就烫热得像红铁板一样焦灼,总是一泡水下去,眨眼工夫就不见了,只留下一股尿骚气。
更要命的是焦渴,身上的汗水几乎出尽了,那烧熟的白面圈儿嚼在嘴里就砂粒一样,硬是咽不下去。
由于嘴里没多少唾液,那些嚼烂的面圈儿总是在咽喉前倒退回来。第一次退回来时只觉舌头僵,第二次退回来的时候总觉得鼻子呛,第三次退回来的时候,他已是两眼黑,浑身无力,软塌塌地瘫在那热得冒烟的石床上了。
几乎每天晚上,父亲都要请邻家的女人给他送一场鬼。那女人哼哼唧唧地唱一通之后,最后的那句话永远是:“一升麦子五毛钱,快快地装进我的兜兜里。”
麦子装去了,钱拿走了。他父亲笑嘻嘻地送走这个烂脏女人之后,赶回来就是对他一场没头没脑地苦打。一边打一边骂道:“砍脑壳娃娃呀,你就是老子的勾命鬼哟。”这时候的张青天,千不盼,万不盼,只盼望自己有一个娘。
管他亲娘后娘,只要揭起尾巴是个女的就行。他看见别的孩子都有娘,唯独他自己没有:张青天终于有了娘了。那就是“奴儿菜”
田二的母亲,一个地地道道的地主婆子!这个地主婆子就是个日怪。不爱吃,不爱穿,专爱哭穷。家里的元宝垒成堆,她偏要到庙会捡拾完生人丢了的公鸡卖;囤里的粮食沤成粪,她还要上山下坡地挖苦菜;
她欠别人的钱死洼着眉眼不还账;别人欠她一吊钱,她便赶着毛驴拉着狗,怀里抱大花猫,整日整夜地坐在人家炕头上赖着讨账。
有一次遇上了一个吃生米的愣头青,硬是把她日捣了。她没恼,只问人家要了半升芝麻的嫖钱就兴冲冲地回来了。村里人都叫她“一笼脑”说她头发常常像秋天的沙蓬一样,乱翻翻地不肯梳理,直弄得一只圈狗的笼子也装不下。她不理会这些,只注意钱和粮。
“一笼脑”只所以瞅中了张青天的老子为招赘老汉,完全是为了他那一身黑死力气。田也种得,场也扬得,刨地赛过牛,背粪气死驴,当然还有寡妇女人暗暗地考虑。
她想:这么瓷实的汉子,能侍奉不住她么?事实果然证明了这个地主婆子的想法不外行,没过多少日子,张老汉便把田家的田里、地里、场里、囤里、山里、屋里侍奉了个顺顺当当。那“一笼脑”
粮也多了,钱也广了,身子也舒坦得格盈盈轻快了。这时候她才发现了张青天。张青天成了个害货了。
“一笼脑”发现他小小年纪一顿便能吃三大碗瓜带面,外加两片玉米团子。心里就抖得格颤颤的。想:我日你的妈妈呀,你小小年纪赶着吃了死去呀。这些饭,我喂了鸡,肥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