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上下颠簸中,幼惜睡的并不安稳,轻轻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倚窗望向荒原的秋,在陈名夏的帮助下,他们离开京城已经月余了,总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的秋是否曾有片刻入眠?幼惜不能肯定,可是她知道,黑暗就像严冬的霜冻,正在一点点蚕食着秋仅存的意志。
过去的十年中,他像不断变幻着颜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中等待着夏雨带来的一丝清凉,可是眼前的他却坠入了一团名为“黑色”的火焰,积蓄着最后的一点力量,他要燃烧再燃烧,燃尽自己,也燃尽世界。今夜,他们都注定失眠了。
“这段路有点单调,不过过了前面的小山丘,就是江南的绿色了。”夕阳将落时,车夫曾这样说过。窗外的景色曾变吗?窗外的景色会变吗?这样问着自己的秋只能在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白色中渴求着前方的绿色。
向南,再向南,他只想再去见他们最后一面。轩辕劲,一个用爱作名义夺走他一切的爱人,最后更偷走了他平淡无波的心。还有八弟陈佟为,一个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他的弟弟当年轩辕劲兵破许州城并俘虏了他后,一路势如破竹南下直攻向京都。
朝廷立刻调派了在南方镇压农民叛乱的重兵前往北方,在距京城仅200里的镇江摆开阵势与叶赫族大军对决。
攻势受阻使得叶赫士气低落,陈名夏在此时提出以退为进的对策,一方面向耀王朝求和,另一方面则煽动和相助南方叛乱军加紧进攻。
考虑到南方的局势紧张,为了尽快北兵南调,耀王朝的议和使臣八王爷陈佟为答应了庆国的求和之议,但前提是交还被俘的四王爷陈名秋。
而这,却是轩辕劲万死不能答应的条件。谈判僵持了数日后,庆国提出了由公主轩辕萍出嫁八王和亲的替代建议,而陈佟为出人意料的竟接受了提议。
议和成功了,他带着新婚的美娇娘回去了金碧辉煌的宫殿,留下了在轩辕大汗的行军帐中被迫接受禁脔身份的陈名秋,一个曾经有着高傲的自尊的四王爷
独在宫中的最后那段日子他在内心的煎熬中反复挣扎,多想就这样抛下一切从此远走,可是他办不到。
人可以远去,可是他的心还在记挂这种种未了解的孽缘,不得解脱。对守候在身后十年的轩辕劲的爱,对与自己有国恨家仇的轩辕劲的恨。对背叛抛弃自己的八弟的恨,对从前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小的八弟的爱
黑暗中的孤独,寂寞,在一点点蚕食着十年来包裹着心的僵硬的外壳,这一次的心痛,让他几近疯狂的无奈,无法自抑。
“客官,有个书生想搭您的车南行,您看这出门在外,又是荒山野岭的,他一个文弱书生独行,您是不是行个方便?”
马夫停下了车,隔着车帐小声问道。幼惜看看毫无反应的秋,不知所措的咬咬樱唇,终于下定决心道:“那就请那位公子上来吧。”
话音落下,一个手提大药箱的年轻书生笨手笨脚的爬上车来,口里不断道谢道:“多谢这位小姐,还有这位公子吧,在下在路上丢了钱袋,雇不起车马代步,正为难如何扛着这药箱前行呢。”
“我不是什么小姐,这位才是我家主子。”幼惜指指秋,喃喃道。“噢,那也没关系,其实刚刚姑娘开口邀我上车前,我还在想,要是你们不肯载我,至少我也要厚着脸皮求你们载上我这个药箱,我就跟在后面跑好了。正所谓,药在人在,药亡人亡。”
书生打开药箱,献宝似的指着满药箱的药材道“公子请看,我这药箱里可是药材齐备,应有尽有,您看,这是”
“我家公子看不见。”幼惜看看脸色越发阴沉的秋,连忙打断了喋喋不休的书生“还没请教公子名姓,也好有个称呼。”“噢,是是,在下姓李名渭表字璟和,河南人氏,家中只有一个老母,跟着在下的兄长过活。”
“谁来盘问你的家世了?”幼惜笑道“我家主子姓陈,奴家姓宋,敢问李公子要往哪里去啊?”“在下是军医,应招前往南方平叛大军中效力的,两位是要去”“和你一样。”
陈名秋从牙缝中蹦出冰冷冷的几个字。余下的几天路程中,陈名秋依然极少开口,幼惜像是避嫌似的总是不着痕迹的躲避着李渭的攀谈,只是在车子的角落里一边安静的作着针线活,一边偷偷打量着秋。
倒是李渭便是无人答理也总是一个人说个不停。“陈公子,你这眼睛遇上了我,保证给你治好,只要再扎上几针就没问题了。
看,一针,两针,三针,好了,现在你能看见我了吗?什么,还不行啊,看来比我想的还要麻烦,那就再扎几天吧,好在路途还长。”
“宋姑娘,多谢你倒水给我喝。哎呦,我不是故意没接好的,实在是刚刚马车颠的厉害,洒了你一身水,真是对不住,对不住啊。”“陈公子”“宋姑娘”没什么默契的一行人在一周后终于到达了轩辕劲的军营。
江南的月色没有北方的肃杀清冷,暖暖的月光映照着四季常在的绿色,那一个秋天的夜晚,陈名秋来到了叶赫君驻在山脚下的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