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驳了李亮等一众武将为他新设下榻住所的提议,自在大帐内另隔出一处只能放置一张单人简榻并一副衣架的小帐以供日常休憩之用,其余用度一概不许添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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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郊巡防役将士们原本也只以为这位一向温润文雅的四皇子是个吃不得苦的,却也没想到他竟是节俭至此。虽不常住营地,每每来此却都是与将士们吃穿一处不分贵贱,由此得了许多兵士的敬重。
私下里大家伙也曾悄悄议论过为何这般待人于亲的皇子不受待见,却是那最目中无人的二皇子受尽荣宠。
如今,听闻陛下将六皇子的武校又交予四皇子打点,又有些好打抱不平的年轻士兵在心里为四皇子不忿:陛下这不光是要冷落四皇子,更像是要奚落他!
谁都知道,在殷周,教习皇子武艺者,少保也,督察皇子武校者,校场随便一武夫即可!
“四殿,今日末将甘冒大不韪斗胆进言,接下来的话请您倾耳细听,至于您听完末将所言定罪与否,末将绝无半分怨言!”
宇文珏刚撩了衣摆跪坐于方台长案后,李亮便郑重万分地俯首于地朝他长拜一礼。
宇文珏眼眸清冷中闪过一丝快意,很快恢复如常,一如以往的温旭如朗月,忙连连摆手紧步过来扶了李亮起身,讶然笑语。
“快快请起!好端端的,李校尉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您请直说就是!于我行这般大礼,要是传到父皇耳中,说不得又要治我一个拿腔作势不敬军长之罪了。”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更何况说者存心,听者如何能不顺意?
李亮当即再请宇文珏上座上坐了,自己仍端正地站在中间铺设的珊瑚绒圆毯上,抱拳俯首:“四殿容禀!”
宇文珏嘴角噙着平易近人的浅笑:“但说无妨!”
“想必四殿也知晓当今广插眼线于各府各处这件事,朝臣在内,街头百姓亦皆在其中,末将以为此举未免荒唐!”
许是因着胸腔内久积不散的愤懑,李亮一行说着话一行在帐厅上来回踱步,借此缓和情绪。
“都城近于天子脚下,人言可畏之处比别不同,自是需要好好管理教引,只陛下这般作为使得如今都城上下皆人心惶惶,只怕会明珠弹雀得不偿失。”
“那依李校尉所见,该当如何?”
“末将一介武夫,何谈见解?有几句话只请四殿细想,粗鄙如末将之人尚且能觉出不妥,遑论其他位高权重之能臣贤士?
老话说‘喂人先煨心,心不暖则志不全’,若再任由陛下如此不顾大防,不久必会令人臣寒心,百姓哀怨,到时又增生陛下疑心……如此反复循环,何苦来的?”
宇文珏苦笑一声,摇头叹息着垂了眼睑,李亮窥不见的眼眸中尽是凌厉凛然。
“李校尉所言我又何曾不清楚?只可惜我人微言轻,在父皇面前又能有几分斤两说这些话?即便硬着头皮说了,也只是过堂风……不,过堂风还算有些分量,我的话,在父皇面前从来都是放屁一样,不但没有分量还臭不可闻!”
“四殿……”
李亮的愤慨在这番落寞的言语声色下渐渐平息,站定在右侧一方四角高几前凝望着上座嗒焉自丧的宇文珏,只张嘴称呼了一声,却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倏忽间,宇文珏倒像是犯了错的孩子般忽地扬了头看向李亮,眼中是未曾完全掩去的失落,嘴角也是不曾敛尽的苦涩,却是笑语如常。
“一时不慎反倒勾起我一通牢骚来,让李校尉见笑了!您方才所言,我皆已记在心上,回头有机会我一定奏请父皇。
您放心,若运气不好惹得龙颜大怒,我必不会供出您来,谁让你我有同袍之谊?呵……我宇文珏虽不济,也断不屑做那背信弃义的宵小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