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当情急之下,飞絮一时难明深意,也只当是方才自家姑娘不小心磕绊中打了个趔趄,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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趔趄,没有闲心再细细回味她的话,只抓紧了那只手,以更快的速度埋首往楼下出口逃去。
火光中,遗留下一个单薄纤细的身影,靠着墙壁缓缓滑落……
外门。
终究是上苍不忍,留了条活路。
虽说凶险异常,衣袂裙角都被烈火撕裂,到底她们还是逃了出来。
打滚灭去身上带出来的火苗,直到站在安全的地方。飞絮连忙回头去瞧跟在身后的人,这才发现她紧紧拉着的竟不是自家姑娘!
覆面的湿巾也不知何时掉落了,已被烟火呛得涕泗横流的花簪雪,依旧想说话却是喑哑着发不出声音来,只颤颤巍巍指着身后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的阁楼。
飞絮大惊失色,魔怔了似的四面环顾呼喊着自家姑娘,不见一丝回应。
胆战心惊的她眼中立时布满血丝,不由分说就要冲回火场,却被人拦腰抱住。
根本不管来人是谁,飞絮红着眼睛,像极了愤怒爆裂的猛兽,挣扎的力气之大让史一航铆足了劲儿才能勉强禁锢住她。
他原本是与其他两人一道去倾风楼的,只是刚坐下没一阵子,柳清韵便打了帘子进来,借着杨钧的邀请,半推半就地与他们留在了一处。
史一航本就不怎么待见这位柳姑娘,又碍于杨钧的面子不好阻拦,只陪了一杯酒就找借口离开了倾风楼,无所事事地一路向西行来,竟误打误撞瞧见江边起火,又赶巧拦了送死的飞絮。
任凭她如何撒泼打滚,撕咬撕扯,他只是不撒手,手背上被飞絮抓出几条血痕也不吭声,只默默将手上力道不断加重,眼睛却与飞絮一样,紧紧盯着面前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的临江仙,神情悲愤而怆然。
“轰隆”一声巨响,高如摘星云梯的火焰刹那间坍塌而下,犹如一条巨大的焰龙,吃饱餍足之后慵懒地横卧在冰凉的雾澜江面。
就在同一时间,飞絮仿佛灵魂被尽数抽离般毫无征兆地停下了一切反应,已然空洞的双眼直勾勾瞪着前方,半晌不动。
史一航瞥过一旁同样被赶来救火的好心人死命拦下的花簪雪。她此时正瘫倒在地伏首痛哭,也不知是在为自己的临江仙哀嚎还是为了葬身火海的某个人而悲痛。
然而,这里本该最悲痛欲绝的飞絮却异常安静,免不得让史一航心生不解,更不知该如何劝慰方才妥当,只慢慢松开了拦抱在飞絮腰间的臂膀,退后两步,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巡防役西城夜卫队众兵士呵退围观的不多百姓,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灭火的任务。
许是有江水为盾,大火吞没了整个临江仙后,火势也逐渐减弱下去,并未蔓延波及到其余街舍屋宇。对巡防役兵士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惜的是瞧着那几个生还之人的样子,似乎真的有人没能逃得出来。
见惯了生死离别的兵士自然不会将这些放在心上,可对于飞絮而言,随着火势熄灭的还有她一颗崩裂成碎片的心。
“噗!”
一口深红的鲜血从唇齿间喷涌而出,在地上勾勒出一片妖艳蚀骨的殷然血迹。
一直注意着飞絮的史一航赶忙奔上前去从后面扶稳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飞絮……姑娘?”
自那日被她娇言笑语调戏之后,不可否认,他一直存着再见的心思,可万万没想到却是在这般难以言说的境况下。
又想着今日在市集上所见,念起江灵栀一张惹人怜悯的容颜,史一航,一个从未体验过人家疾苦的贵胄子弟,一个从没努力上进只顾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竟是头一次对“命运”这两个字生了愤慨。
将因为极悲极痛而晕死过去的飞絮打横抱起,缓步走至不远处一棵杨树前,又轻轻将怀中人放于地上,轻柔地扶了她的头倚靠在树干上。
史一航半跪于地,也不避讳周遭人向他投过来探寻的目光,只愣愣盯着飞絮禁闭的眉眼,抬手捻起衣袖替她擦干嘴角血渍,好看的眉眼蹙得更紧,忽感鼻头酸涩难挡,数不尽的困惑怅惘袭入脑海。
命运?到底是什么?生命,又何止何休?
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外安然度过被诅咒的十五岁,谁曾想初回京都尚不足半月,竟会这般凄然,葬于烟火之下?
我呢?浑浑噩噩,富贵已过二十年,可又会真有下一个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