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之中,对方的面巾已被他挑下,这张脸对他来说,陌生得紧,但这人的剑法,他却有三四分熟识。
“相二公子好眼力。”黑衣人声调平平,动了动手腕,无奈道:“看来,是天意不让我留你了。”
“呵……”相垚笑了一声。
他垂首看了眼身边伏桌昏睡过去的裴清檀,隐隐猜到了眼前这人深夜来此的目的。
他缓了一口气,眼中带了两分狠色,道:“阁下武功卓绝,相垚自叹不如,但你想在我自家府中取我性命——怕也是异想天开了!”
“是么。”黑衣人仍旧没什么波澜,只将剑锋一提,指向他道:“那便试试吧。”
一时兵戈复起,转眼之间,两人已打得不可开交。
才刚一回打斗,相垚早已看清,眼前之人武学造诣非比寻常,自己绝非他的对手。若换做平常,他还能叫府中戍卫前来助阵,但眼下……
为着裴清檀身在相府之事不能节外生枝,他便也只有撑着这口气,一力与之抗衡了。
就在他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时,房门忽然被人从外头撞开了。
“住手——!”
一声厉吼随之而来,相垚一听这声音,立时便一皱眉。
她怎么来了?
裴瑶卮冲进内室,愈发将眼前情景看了个分明。
打斗仍在继续,黑衣人压根儿没将目光分给她一分,只一味扬动着手中剑,招招直取对方命门。
眼看着,相垚便要招架不住了。
裴瑶卮狠狠一皱眉,不顾轻尘的阻拦,大步上前,喊道:“步非!你给我住手!”
这个名字一出来,步非再也没办法无视这突如其来的女子了。
就在他将目光落到她身上的一刻,他整个人便愣住了。
“你,主……”
他想唤一声主子。
可随即便又反应了过来——她不是。
她不是裴瑶卮。
这张脸……她大概便是那位楚王妃了。
可是……
步非皱起了眉,警惕道:“你识得我?”
裴瑶卮好不容易拦住了这场打斗,来不及松一口气,心绪便在他的目光中混乱了起来。
她没答步非的话,转头去扶相垚,“你没事吧?”将人扶到一旁坐下,她这会儿才看到伏在桌上的人,竟是清檀,一时不由愕然道:“清檀怎么会在这里?”
相垚没有回答她的话。
“你刚刚叫他什么?”他勉力缓和下呼吸,审视着她:“你说他是……步非?”
裴家的那个步非?
“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瑶卮一噎,犹豫半天,一字未发。
步非也朝前逼近一步:“是啊,这位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裴瑶卮长长呼出一口气,直起身来,转头面向他。
步非等了许久也没等来一个回答。
“倘若姑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缓缓提剑,朝她身后的人一指:“那抱歉,你的这声‘住手’,一文不值。相儁出我杀定了。”
跟着,那剑尖又移到了她身上:“你也活不了。”
他话音落地,轻尘立时跑来,双臂一张,挡在了裴瑶卮面前。
“谁敢动我家娘娘!”
她看着步非,眼里毫无惧意,甚至还有几分冷静:“我知阁下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我劝你认清自己的处境,楚王府的暗卫就在门外,一旦动起手来,究竟必死无疑的是谁,你想想明白!”
步非似是考虑了片刻,跟着点了点头。
“是啊,你说得不错。”他道:“多谢你告诉我楚王府的暗卫就在门外,既然横竖我已跑不掉了,那拼了这条命,至少能与相二公子同归于尽——我也不算亏。”
“你!”
“轻尘!”裴瑶卮忽然唤住了她,朝着门口一抬下巴:“去把门关上。”
轻尘不解她此举之意,但在她再三示意之下,也只能后退着走向门口,依命办了。
裴瑶卮定定地望着步非,仿佛这一道房门一开一合之间,她心里已有一座泰山,起了又落。
她近前一步,道:“步非,把剑放下。”
步非没有动。
可他的眉头,却隐隐又深了一分。
裴瑶卮叹了口气,沉吟片刻,道:“晏平二年,尘都城门之外,我让你送萧运去临渊之后,便不要再回来。
你没有听我的话。”
对面,步非脸色一变,险些掉了手中剑。
她又问:“怎么时至今日,你还要抗命吗?”
“你……”许久,他才颤声问出这句:“你究竟是谁?”
她笑了笑。
“我是裴瑶卮。”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