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华只觉的索然无味,轻轻自他怀中扎挣起身,淡淡说了一句:“天色不早了,皇上明日还要早起,安歇吧。”
撂下这一句,她便径自去摘头洗面,丢下陆旻一人,不理不睬。
陆旻也不知哪句话招惹了她,当着宫女面前,也不好细问,只得暂且按下,自去汤泉室洗浴。
待他浴身归来,却见苏若华竟已先在床上躺了,面向里背冲外,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陆旻脱鞋上床,待宫女放下帐子出去,他便扳过苏若华的身躯,低声问道:“怎么了?生什么气呢?”
苏若华乌发散乱,双眸微阖,瞧着他,说道:“没有生气,皇上睡吧。”
陆旻便道:“那不成,你白日里答应朕的事呢?还没兑现呢!”
苏若华这会子哪还有这个兴致,说道:“白日里的玩笑话罢了,皇上也还当真?皇上白日尽兴过了,晚上可就免了罢,纵欲是要伤身的。”
陆旻哪里肯放过她,抱着她磨磨蹭蹭的。
苏若华受不得他这般纠缠,不由提高了嗓音道:“我身子不舒坦,皇上改日吧!”
陆旻霍然起身,将她也从床上拽起,两人相对而坐。他紧盯着眼前的女人,说道:“还说没有生气?咱们两个相识多少时候了,你那点小脾气,打量朕不知道么?”
苏若华长发披垂,青丝散落在床铺上,她的寝衣被扯开了两个纽子,露出里面大红色的抹胸,宛若一尊神女雕像一般的妩媚艳丽。
她挽了一下头发,樱唇轻抿,本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陆旻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只觉得憋了一肚子的闷火,一发狠将她拽到怀中,狠狠吻了一记,低声斥道:“到底怎么着了?朕哪里又惹着你了?”
苏若华眸光如水,却转开了脸庞,说道:“你没有,你很好,是我不懂事。”
陆旻听了她这话,越发糊涂起来,连连追问。
苏若华禁不住他这样询问,还是斟酌说道:“皇上,这样频繁的宠幸我……不过都是为了子嗣吧……”
陆旻愕然,言道:“为了子嗣,那又如何?咱们既为夫妻,当然要有孩子。再则,朕适才已说过,为了大周,朕也要早日立储才成……”
他话未说完,苏若华便打断道:“皇上是为了皇权稳固,又找不出一个不被赵、钱两家控制的嫔妃,所以才找上我的,是这样么?”
话才出口,两个人一起怔了。
苏若华从未这般失态过,她一向是温婉端庄,恪守宫规礼节,莫说打断皇帝的话语,便是向寻常宫人也少有严词厉色。她神色惶急,却也不想解释什么,索性扭头不去看他。
陆旻回过神来,登时大怒,他看着苏若华,呵斥道:“你怎么有这样混账的心思?!朕若只想要个孩子,多少女人排着队等在那里!就算那些嫔妃出身都不干净,还有一宫的宫女,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苏若华,枉你平日里自诩聪明,倒能说出这样的蠢话来!”她把他当成什么了?为了要个孩子,所以就可以随意寻个女人来么?那也未免忒看不起他了!
苏若华却笑道:“我不聪明,所以才会被皇上哄的团团转。其实我早该想明白的,从早先太妃娘娘的寿宴起,皇上便一直利用我,先是令群臣看明白您的后宫始终在赵家与钱家的掌控之中,之后再用宠爱我的名义来引着那些嫔妃内斗,寻找时机拔除她们的羽翼。我不过是个戴罪入宫的奴才,身后全无母族势力,即便为皇上生下了孩子,那孩子还不全由皇上来掌握?一切都在皇上的筹划之中,可笑我还傻子一般,蒙在鼓里,只当皇上真的喜欢我呢!”这些事情,早先便在她心中存了个疑影。陆旻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些夸张,这便有了欲盖弥彰的意味。然而,她却不愿去深思,直到今夜,两人才和好,陆旻又提起了子嗣一事,才彻底引发了她心底的疑惑。他关切她的身子,只不过是想知道她能不能生孩子!
陆旻先是哑然,但须臾他便暴怒起来。
平心而论,苏若华说的并不全错,他的确有那些谋算。但,他也是真心喜欢她的,也是真心的想要一个和她共同的孩子——他们二人血脉的联结,是他们这段情缘的见证。
正因为是她,他才敢放心的去托付倚靠,她是他在这皇宫之中唯一能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她从来对他温柔入骨,体贴入微,这一次也一定能帮助他。
只有他坐稳了皇位,大周的江山才能根基稳固,他们也才能有个安稳的未来。
聪明如她,怎会想不明白这些事?
陆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年先帝后宫曾有一位宠妃私自避孕,被人检举告发,先帝大为光火,责问下来,原来这宠妃是心有所属,所以才会如此行事。先帝大怒之下,将这女子幽禁深宫,直至她死去都未再见过她一面。
他记得,母亲当时长叹了一声,说这女子也是烈性,女人有了心爱的人,就不会再愿意为旁的男人生孩子了。
莫不是,苏若华也是如此?
她其实心里有别人,所以才不想有他的孩子,所以才会故意说出这些话来!
陆旻只觉得太阳穴上一阵跳疼,倘或这是两人重逢那会儿,他或者还能承受。
可如今,两人已做了这些日子的夫妻,她却忽然变成这幅模样。
思来想去,二人走到如今,其实始终是自己追着她跑。甚而这段关系,也全依靠着陆旻的维系。苏若华对于他仿佛并不那么需要,无论是情感,还是□□上的需求,她都是淡淡的。哪怕是对于后宫那些嫔妃的醋意,也来的那么平静恬淡。比如这些日子,两人彼此不说话,那么多嫔妃围着他转,拼命的向他讨好示爱,她却视若无睹,依旧平静的过着她的日子。
若华根本就不需要他,也并没有那么喜欢他,甚而随时都可以离开他。
她或者感到了腻烦,或者心有所属,或者又是别的什么缘由,总之她不想和他扯上太多的关系,所以才会如此反常。
陆旻摸不透苏若华的心思,他曾为她云淡风轻的性情着迷,可临到自己身上,却变得分外可恶起来。
明明已经给了他的,却又要拿回去,这让他如何承受?
当下的陆旻,只想尽快去占有什么,好来证明眼前的女人还属于他。
他一字不发,面色阴郁的看着苏若华。
苏若华只觉自己似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般,心口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她还从未这般害怕过。
倏地,陆旻将她推倒在了床铺上。看着眼前绣着鸳鸯交颈的大红枕头,虽是早有预料,她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怆然。
陆旻贪恋她的姿容,并且想要一个孩子,仅仅只是如此罢了。
苏若华所受的教养,令她安安静静的伏在床上,不发出一丝声响。
陆旻覆了上来,在她耳边咬牙低声道:“若华,朕不管旁的,你进了宫,就是大周皇室的人。朕是当今天子,你就是朕的人。这件事,一辈子都更改不了。朕不知道别的男人是怎样的,但朕喜欢你,只想跟你做这样的事,也只想要和你的孩子。你别再拿那些借口来搪塞,除非你白日里说的话都是哄朕的,你心里根本就没有七郎!”
苏若华只觉得头目一阵阵的晕眩,她早已习惯甚而享受着陆旻给她带来的快乐。但正因如此,她便越发觉得自己可悲,终于还是到了她最不想的一步。
她伏在枕上,低声呜咽道:“你的喜欢,就跟先帝是一般的,都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待兴致过去,也会跟那盆玉簪花一样,弃如敝履!”
陆旻有些糊涂,抱着她问道:“什么玉簪花?你又在扯什么闲篇?”
苏若华闷声道:“就是你当皇子那会儿,养了两年的玉簪花。高兴了,就当宝贝一样的养了两年;不喜欢了,如今在哪里也不知道了!”
陆旻这方想起来这件旧事,也大致明白过来她今晚到底为何如此反常。
他低低笑了一声,将她翻转过来,与她四目相对,轻声道:“朕当年之所以那么喜欢那盆玉簪花,是因为你曾经告诉过朕,你在家里时,你母亲给你起了个乳名叫玉簪。朕也觉着,你就像玉簪花一样的娴雅柔媚,所以才一直养着那盆玉簪花。后来,你回了宫,朕都有你了,还要那个替身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