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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不是那么喜欢喝酒。
酒, 他喜欢。
喝酒,他不怎么喜欢。
好酒本身便是浓香醇正,容易引人。然这般酒向来也后劲十足,容易让人醉倒。
温凉喜欢好酒,但不喜欢醉倒的感觉。
换而言之,温凉不喜欢的该是失控的感觉, 每每迷醉的时候,总是同他清晨初醒时相差无几,意识还未从深层中突破,迷糊的举动总是有些乱来。
偏生胤禛似乎是逮住了温凉这个小毛病,对此异常喜欢。
这日,温凉刚回府的时候, 便被候着的苏培盛给逮住了,千请万请地请到了外书房。温凉镇定地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酒坛子, 以及那一桌菜色, 淡淡地看了眼胤禛。
胤禛让苏培盛退下,抿唇笑道, “先生可还记得,去年你曾答应我一件事情?”
温凉凝眉细思了半晌, 点点头。
胤禛的生辰是在十月份,去年时温凉因故生辰礼没有赶上时候, 那次他便答应了胤禛, 会答应他做一件事情。只是从那时起胤禛便一直没有动静, 温凉本以为要到今年生辰才会被提及。
说来温凉赠予胤禛的生辰礼大多数都是献策, 想想也是非常符合温凉此前幕僚的定位,唯一一次打算赠些不同的,偏生还晚到了。
“爷打算用此事来抵?”温凉道。
胤禛含笑言道,“自从先生禁酒后,便几乎没有喝得畅快的时候,今夜不醉不归可好?”
这重点在,自然是落在了不醉不归上头。
温凉的视线落在胤禛眉心,继而望着那双清亮带笑的眼眸,垂眉给自己斟酒。
胤禛笑意更深。
温凉自律极强,从早年间打算控制酒量后,除开每年生辰偶尔会陪着胤禛喝酒,便极少喝醉。偶尔接触也只是浅浅的几口,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前院的人早就不知道被胤禛清理过多少遍,这外书房更是早就加强了戒备。虽屋内没人守着,庭院也看着空旷,不过外头可是有侍卫来回把守,不论是谁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擅入外书房。
外书房内很是安静,唯有些许轻微的动静。
温凉一杯接着一杯,暂时还看不出来什么,胤禛却是压住了他的动作,“先生可不能空腹喝酒,还是该吃些菜垫垫肚子。”
温凉的手腕被胤禛压在桌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下意识挠了挠胤禛的手掌心。
胤禛面带笑意看着温凉,温凉面无表情地,默默地抽出手来夹菜。胤禛反手压住温凉的手掌,笑着看他,“难道先生打算摸完就跑?”
温凉一本正经地说道,“某以为,某同爷的关系,应该是合理的。”
胤禛朗笑出声,为温凉这般坦然的态度。
“是,先生说得不错。”胤禛慢条斯理地看着温凉,手指也在慢悠悠地塞入指缝里,侵占住温凉的私有空间,“只不过我也可以握着先生不是吗?”
温凉垂眸看着交握的双手,认真点头。
半晌后,胤禛看着左手夹菜,左手喝酒的温凉,当真是笑得清朗,毫无冷面的形象。
他伸手取来温凉杯中酒,饮了一口,眼眸中的笑意丝毫不曾散去,轻柔吻住温凉。
那有点凉。
温凉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醇香的酒意在两人的唇间散开,逸散开来些许酒液,温凉蹙眉吞下那些液体,伸手抵住胤禛的胸膛。
胤禛眯着眼看温凉,眼眸清明依旧,“先生不喜?”
温凉看了下两人的情况,“吃饭的时候就该认真吃饭。”
胤禛失笑,随着温凉端正了态度,也严肃地点点头,“先生说得不错。”
此时温凉的眼眸已经染上一层淡淡的雾气,他偶尔喝上几杯,随后就看着胤禛吃东西。酒色迷人,温凉不知不觉中便喝下了不少,等他看着又一次空了的酒杯,偏头认真想了想,算了半天才意识到已经喝下许多。
温凉晃了晃脑袋,随后小小声打了个酒嗝。
他用手帕捂着,想喝点别的东西来解解乏,岂料找不着另外一只手了。温凉对着自个儿皱眉,哪有把手给丢了的道理?
胤禛低沉的嗓音似乎比平日更为贴近了些,温凉只听到他温和地问道,“你在找些什么?”
温凉微微噘嘴,看起来有点小小的委屈,“右手不见了。”
他只听见一阵好听的笑声后,有种痒痒的感觉顺着右边传来,温凉低头看了眼,胤禛摇了摇两人依旧相握着的双手,“这不是在这儿吗?”那声音里带着点点诱哄。
温凉皱眉,什么时候又跑到这里来了?
“这可是一直都在这里。”胤禛似乎是钻到了温凉的脑子里去啦,很清楚地知道温凉在疑惑些什么。
“先生醉了。”
温凉听到胤禛好听的声音又说道。
温凉仔细想了想他刚才找不到手的荒谬事情,点点头,他的确是喝醉了。有条不紊地经过了一番思索后,温凉一字一顿地说道,“喝醉该睡觉了。”
胤禛牵着温凉站起身来,“那先生是打算回去,还是打算留下来?”
温凉皱眉,“你赶我走?”
胤禛轻声笑道,“我只是尊重先生的意见。”
温凉理所应当地带着胤禛往屋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认真地指导,“在一起了,自然是要在一起睡觉。”
胤禛闷闷地笑了几声,低声摇头,“要是明日先生想起来,岂不是会冷面以对?”
温凉听见了,站在衣橱面前停住,疑惑不解,“为什么我会冷面?”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衣橱,眯着眼睛看着衣橱内的衣裳。
胤禛从后面搂住温凉,“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先生在寻什么?”
“衣服。”温凉字正腔圆地吐出这两个字,然后扯着一件内衬便出来了,“睡觉,换衣服。”
他毫无顾忌地扯开了衣襟,这坦率的模样当真让胤禛左右为难。
“你作甚咬我?”
温凉微红着眼角,捂着肩膀有点迷糊。
胤禛早就绕到屏风后面,清冷的声线有些许波动,“先生不必管我,先换衣裳可好?”
“你今天怪怪的。”温凉嘟哝着说道,费劲地换衣服。
胤禛站在屏风那处无奈摇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现下的情况。胤禛不愿趁人之危,刚才一个没看住,到底让先生彻底喝醉了。
喝醉是妙,彻底喝醉就不太妙了。
温凉一夜好眠,什么事都没发生。
次日清晨,胤禛比温凉早些清醒,回想着昨夜的事情,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侧身看着温凉酣睡的模样,猝不及防对上温凉睁开的眼眸。
“先生醒了吗?”
胤禛轻声道。
温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闭上眼睛咕哝,“没醒。”
胤禛轻笑,又问道,“那今日我便陪着先生再睡个回笼觉。”
“不成,上朝。”温凉往被褥里面又缩了缩,语气有些迷糊,声音倒是利索。
“可那不太公平,何以先生能好生休息,我得上朝?”胤禛似真似假地说道。
“唔,有理,那你继续睡吧。”温凉掀开被子起身,麻溜儿地下床。
这反差让胤禛有些反应不过来,“先生打算去哪儿?”
温凉一边换衣服一边解释,“爷好好休息,某去上朝。”
“哈哈哈哈哈哈——”
当胤禛听到温凉的自称开始恢复的时候,便知道温凉差不多将要清醒了,然看着温凉迷糊的模样,仍是让胤禛抵挡不住笑出声来。
苏培盛带着人站在门外,斟酌着这到底是能进去还是不能进去。
……
早朝。
康熙帝闷闷地咳嗽了几声,手里捂着的帕子被他随意地藏在袖子里,听着底下朝臣的对话,面色有些潮红。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内的暖气,还是因为康熙帝刚才咳嗽导致的。
这声音很小,下面仍在争吵的大臣也没怎么听清楚,唯有梁九功在边上守着,觉得有些难受。他站在殿堂上,守在康熙帝身边,听着那偶尔咳嗽的声响,眯着眼望着底下的模样,他站在这位置上,也有好些年头了。
在这里站着的时间太长,到底也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了当初站上来的那种畏惧。
梁九功看了眼皇上的脸色,站直了身子说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好在今日的事情也算不得多,也没有谁不长眼色追着说话,康熙帝背着手离开了,守在殿内乌央乌央的侍从队伍也跟着散去。
胤禛在底下站了半晌,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跟着胤禛的人不少,但是敢这样拍着他的肩膀的人却是不同。他回头看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隆科多,欠身道,“舅舅。”
“许久没同你喝一杯了,今夜到我府上聚聚吧。”
隆科多难得地提出了邀约,两人的身份本来就敏感,极少在私底下的时候进行什么对话。哪怕是要说些什么,也常常是在大庭广众的时候。
胤禛想起隆科多后院的麻烦事,委婉地说道,“还是去酒楼吧,有家店还算是不错。”潜意思是没有任何的危险。
隆科多也没在意,笑着点点头,便定了晚上相见。
夜晚,人声鼎沸,某间酒楼寂静的雅间亮着灯笼,伺候的皆是稳妥之人,来往声音近无,不敢叨扰贵客。
“舅舅今日怎的有如此雅兴?”
胤禛淡声言道,与隆科多两人对面而坐。这屋内安静精致,不论是从摆设还是布局来看都是上上。
隆科多满意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只是许久不曾和王爷喝酒,这酒瘾有些上头罢了。”
胤禛也不再提,如果隆科多想说些什么,那过会自然也会主动提及。
这处本就是胤禛私底下的酒楼,梁九功自去安排不提,那宴席铺满开来,也是琳琅满目,带着诱人的香气。可惜坐席的两人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
隆科多漫不经心地夹着一筷子,淡笑着说道,“眼瞅着万岁爷这些天在关心王爷的婚事,想来这也是万岁爷的拳拳爱子之心,不知王爷为何屡屡拒绝?”
隆科多说的是前两日康熙帝在私底下对胤禛提起的赐婚一事,隆科多当时也在场,也就只有几个亲近的皇室,康熙帝虽是带着半真半假的态度在说,然也多少有几分真正的意味在。
胤禛仍旧是回绝了。
站在隆科多的立场上,对这件事情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
万岁爷对雍亲王的看重历历在目,或许还没有到完全满意的程度,然对比起其他的皇子,再加上被废黜的太子,雍亲王显然是皇上心中的人选。这眼瞅着到了给雍亲王加担子加分量的时候,偏生雍亲王却是不肯。
雍亲王府上福晋的位置早就空缺了好些年,早年间也没谁认为雍亲王能够走到最后,便是有几个蠢蠢欲动的,在当时胤禛的冷面下也无人敢争取。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到了现在便是求也求不来雍亲王的亲近。
这不禁让隆科多自得自己眼光独到,提前做好了准备。
他同胤禛也算不得亲近,然冲着当初佟佳氏的关系,隆科多心里算是认了这个皇外甥,口里虽是称呼着王爷,心里也隐隐有着把自己当长辈的作派。
这也是隆科多开口询问的原因,胤禛此举可是不妥。
胤禛淡淡地给自个儿斟酒,“舅舅,既没有看中的人,自也没有婚娶的道理。”
隆科多皱眉,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水,不以为然,“万岁爷给王爷挑选的人选,哪里会是普通人。王府中到底欠缺个女主人,这对王爷也不是好事。”
胤禛微挑眉峰,语调微凉,“这些年来,王府内有没有福晋,也看不出什么差错来。弘晖岁数也大了,有没有也没什么分别。”
胤禛的意思,便是认定了弘晖的地位。
隆科多转念一想,也能大概明了胤禛的意思。弘晖是胤禛的嫡长子,身份尊贵。要是后头的嫡福晋又有了孩子,这对弘晖的确算不得好事。
然雍亲王的名头在外有谁不知晓,隆科多还真无法想象有谁能够吹得了他的枕边风。
他摇摇头把这个画面甩开,胤禛既已经分明表示了对这个话题的不喜,隆科多也没有继续下去。这本就只是个引入的话题罢了。
“万岁爷这些时日一直在调整着朝臣的位置,不知道王爷是怎么看的?”
胤禛眼眸深沉地看了眼隆科多,“舅舅不必担心,皇阿玛如此信任你,不会牵涉到舅舅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