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才来么,怎么这么快又要走?”
封长情轻叹了一声,“她不愿意在这,也是剪不断理还乱。”
岳长庚眸心动了一下,知道涉及人家的私事,便也没多再问,两人并肩往回走。
封长情一边走一边问,“重甲兵下午的训练开始了吗?”
“已经开始了。”
“瞧瞧去。”
她一直很想带一队重甲骑兵,离开的这大半年时间,已经错过了骑兵日训,现在便有些迫不及待。
两人到了校场的时候,骑兵正在训练长矛。
两人站在高台上看着,岳长庚说道:“现在这一队骑兵有一千二百人,编成了三队,我带了一队,连大胜带了一队,将军带了一队。”
封长情点点头。
正说着话,远远就瞧见廖英大步过来,“游参将,大哥回来了,正找你呢。”
“我这就去。”
最近这几日,封长情在常州府追查唐恒和江护几个人的事情,唐进就在营中处理离开这段时间积攒下的一些军务,封长情刚才回营的时候,他亲自带人去押粮了。
封长情与岳长庚点了点头,就朝着唐进的帐篷走去。
进去的时候,唐进正摘下披风挂在架子上,听到声音也没回头,“彭天兆送陈瑜去了?”
“消息挺灵通。”
“一进来就有人来报了这件事情。”唐进挂好衣服转过身,“怎么回事,她不是好好地住在偏院么,为什么忽然就要走了?”
“诸葛临风来了。”
唐进手一顿,瞬间明白了,“这姑娘倒是倔,和你有的一比。”
封长情失笑,“我可一点也不倔,我讲道理的。”
唐进用一种莫测的眼光看她,“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追问我是不是要造反,我不吭声就不理人了,后来还发火揍人。”
封长情讪讪道:“那情况和陈瑜的不一样……哎算了算了,不跟你争辩这个,我刚才去看过骑兵日训了……”
“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看着就威风……”她悠悠叹了一下,“我都错过了关键时刻,训练的时候没和他们同甘共苦,看来这带骑兵,是没我的份了。”
唐进道:“骑兵是冲锋的部队,也是最危险的部队,会随时受伤……你的身体特别,一旦受伤,恢复太慢。”他走上前来,握住封长情的肩膀:“乖,听话,骑兵你不能带,你应该知道,每次看到你受伤虚弱,我心里刀割一样疼。”
封长情叹口气,“我知道……如今忽然就不想要这个莫名的空间了,束手束脚,什么都不能做。”
唐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上战场,你能做的事情也很多的。”
封长情点点头,“我帮你管好军需,做好一切准备。”
在封长情离开前,中卫营关于军需和后勤的事情就一直都找封长情来汇报,她离开之后,暂时提拔了王泉管着。
王泉是个十分细心的人,差事办的极好,营中的用度每一笔都记得巨细无遗。
封长情招呼王泉来,看过账目之后,不得不感慨重甲骑兵简直就是在烧钱,装备、马、日训、粮饷、补贴……一千二百人的重甲骑兵用了营中百分之八十的银子,不过效果当真是不错,封长情虽只是下午看了一小会儿,也颇为震撼。
封长情又仔细的检查了每一笔账目,确定没有纰漏,桩桩件件都有头有尾,时间不知觉过去,已经入夜。
廖英专门送了晚饭到帐篷里,笑着说道:“彭大哥走了,参将这边,大哥让我先来看顾着,顶了副将的位置,照顾你的起居。”
封长情失笑:“起居还要照顾?我自己有手,琐事不需要照顾,公务有王泉让我使唤,你就在将军身边帮忙吧。”
唐进除了要训练骑兵,还有很多的杂事需要操心,身边不能没个可心的人。
“可是,大哥叫我过来……”
“没事,你回去,我等会过去跟他说。”
廖英走后,封长情扒了几口饭,忽然听到外面一顿乱糟糟的声音。
她拧了拧眉,放下筷子出了账,就看到诸葛临风浑身是血的扶着一个人冲进了营中。
就着火把的光,封长情看到那人血污下的脸,赫然正是彭天兆,陈瑜脚步踉跄的跟在后面,几个士兵愣神半晌如梦初醒,大喊道:“快快,抬到帐篷里面去,快来人帮忙——”
众人七手八脚,把彭天兆抬进帐篷,封长情也快速跟了过去,“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她。
诸葛临风快速到床边要给他检查伤势,陈瑜却快一步走过去。
诸葛临风迟疑了一下,“你也受了伤,你先去包扎伤口休息,我来——”
“走开。”陈瑜只吐出两个字,稳稳坐到了床边上。
诸葛临风此时也顾不得她的冷言冷语,厚着脸皮道:“你这虽说是皮外伤,却也伤的不轻,你——”
“滚。”
陈瑜骤然回头,狠狠的瞪着诸葛临风,那眼睛里全是憎恶和恨意,“你滚——滚出去——”
诸葛临风脸色苍白。
封长情瞧着情况,低声劝道:“诸葛先生,你先出去,这边我来帮忙,去吧。”
诸葛临风终究还是脚步踉跄的退了出去。
封长情快步迎上前,“我来帮——”她骤然瞪圆了眼睛,盯着彭天兆肩膀处的伤口吃了一惊。
原本,她离得远,只看到彭天兆浑身是血,以为伤势极重,却没看清楚伤在何处,如今到了跟前,竟发现他的左臂被齐肩斩断,肩骨从破裂的衣衫之中露出,森冷骇人。
陈瑜双手颤抖的拿着药罐给他的伤处上药,脸色比死人还白。
她用力的咬了自己的下唇一下,让自己保持镇定和清醒,抖着手,有条不紊的上药,包扎,把脉。
彭天兆昏沉着,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封长情只觉得一口气梗在喉间,浑身怒气勃然,齿缝之中迸出一句话:“谁?”
陈瑜僵硬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刚出去不久,一大伙人围了上来,他们说一些奇怪的话,他们人很多,彭壮士要保着我,不是他们的对手……”
封长情深吸口气,“好,我知道了,我去查,你在这好好地,照顾好他,也顾好你自己。”
“我……我没事……”
封长情看了她周身一眼,确定她只是手肘擦破了一点皮,再无其他伤势,才出了帐篷,瞧见诸葛临风神色忧虑的站在不远处,她大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
诸葛临风阴沉沉的道:“二十里外的小山谷里有一队人,我跟着去的时候已经打了起来,当时小瑜被甩了出去,我去救人,彭天兆挡着后面的人,就被那头头砍了一条手臂……那头头和彭天兆似乎认得,还说什么总兵什么逆子……太乱了,我没听清楚。”
封长情面色微变,“唐海!”
“是谁?”
封长情道:“你管好他们俩。”她立即回营,取了凤嘴梨花枪,穿上软甲,招呼岳长庚前来,“给我点一百精兵。”
岳长庚愣住:“这是要做什么?”
“速去。”封长情只吐出两个字。
岳长庚很快道:“有两百重甲骑兵,和原本的骑兵日训时间不同,今日本要休沐,我去点了,跟着你去。”
“嗯。”封长情一点头。
岳长庚速度极快,等封长情出来的时候,二百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封长情给追风披挂好了,跨上马,“出发!”
一队骑兵举着火把,很快消失在营帐之前。
……
封长情带了二百精锐骑兵,备足了弓箭,到山谷之前将谷口封死。
这山谷,本是个极窄的幽谷,南北通,南面遥遥对着常州营,背面通往安南榕城方向。
岳长庚一路上已经问过封长情,此时看着山谷道:“算着时辰,他们如果要撤,现在也已经走了。”
封长情摇头,“不会,往北就是榕城,蒋玉伦的地盘,他们能撤过去吗?我赌他们就在山谷之中。”
岳长庚沉吟,“现在是晚上,敌暗我明,这——”
封长情拿出一封信,“这是我出发之前写的,找个人,立即送到榕城蒋玉伦的手中,这个是信物。”说着拿出了一条宫绦,冷冷道:“我要活捉这些人。”
岳长庚劝不住她,也知道她有勇有谋,索性不去劝,找来亲信把东西交托。
岳长庚道:“算着时辰,安南那边天亮怎么也会收到信,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三个时辰。”
“嗯。”封长情点点头,喝令道:“点火!”
一声令下,刹时间谷口燃起大火,很快便火光冲天。
岳长庚不得不对封长情投去赞许的目光,这山上多是低矮的灌木,因为是八月份,灌木潮湿其实并不易燃,只是封长情让人在灌木上浇了火油,冒出呛人的浓烟,浓烟直接朝着谷中翻涌滚去,这山谷里的人本身占据地利优势,可以等着他们进去围剿,如今怕是要被这浓烟熏的无处可逃。
果然,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痛苦的嚎叫声。
封长情冷笑一声,抬手:“继续放。”
火箭再放一波,这一次没有火油加持,潮湿之中带着烧燎的呛鼻味道扑面,浓烟越发滚滚,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远,应是里面的人朝着山谷的北面奔去,只是北面正对着榕城,即便是封长情的信没有送到,榕城外守着的铁卫在发现异动之后也是立即堵住了谷口。
谷中的人没了办法,只得往回走。
封长情再次下令炜烟,一晚上连番几次,呛的谷里的人生不如死。
终于,天亮了,蒋玉伦收到了封长情的书信,只是挑挑眉,连考虑都没有,便道:“一点小事换一个人情,这么划算的事情,若不做,还等什么?魏无言,你带人去堵着谷口,把人赶到南边封姑娘那去,记着,你只管赶人,一个不少的赶过去,抓人的事情,让人家封姑娘来。”
魏无言拱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