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长情瞥了他一眼,“我记得你酒量极好,这么点酒你不至于这样吧?”
唐进睁开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那是莲韵,莲韵后劲虽然大,却是我自小喝过的酒,自然不容易喝醉了,这次喝的是辽人的酒,那酒实在是上头……你就陪着坐一会,等我睡着你再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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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封长情皱眉瞪他,他又卖惨道:“当初你对他,也是每天都陪着睡下,才回自己的屋子,如今怎么对我倒变冷漠了……那日还说的那么好听。”
“……”封长情无奈,叹口气坐下:“快睡。”
唐进往里靠了靠,拍拍空出的位置。
封长情顿了顿,“我坐着陪你就是。”
“你做的这样高,我要看着就得斜着眼睛,这样怎么能睡得着?”唐进叹了口气,“怎么现在防贼一样的开始防我……”
封长情抿唇无语。
其实她和唐进的关系亲密无间,她心底早已完全交付身心,这点亲密依偎,实在不算什么,只是她有点不喜欢唐进解酒耍赖。
这家伙,总喜欢耍赖,偏偏自己也对他耍赖没什么办法。
沉默半晌,实在见不得他哀怨的看自己,封长情没了招,只得脱掉靴子躺下。
唐进满意的一笑,很快睡着了。
想着等他睡着了离开的封长情也不知怎么的,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辽部和海陵联盟正式达成,接下来的几日,都忙于接待辽部宾客。
封长情则每日和张文庸打太极。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封长情也是看明白了,这个张文庸不愧是管了二十年财政的一把手,不但人油盐不进,手腕还很是厉害,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封长情和他周旋了大半个月,也不过才要到了两万两银子。
两万两,对于开支巨大的骑兵营来说根本是本水车新,为此,封长情十分头疼,不得已只好去见了白瑾年,把事情原委一一说明。
白瑾年道:“手令用了吗?”
“拿出来让张大人看了,只是他态度虽恭敬客气的很,但只要一提到银子,就是没有。”
白瑾年略略沉吟了一下,“海陵这些年账目收入的确不多,张文庸应该是拿不出多少钱来了。”
“那怎么办?骑兵一日没有银子都不行。”封长情拧起眉头,现在训练到了关键时刻,一旦断了,前面的银子也就白花了。
白瑾年沉思了一会儿,“我私库之中还有些钱,暂且先拿出来救救急,至于不够的部分,再另想办法吧。”
“你的私库……”封长情有些意外。
“多的没有,拿五万两还是有的。”
“……”封长情默了默,“海陵的财政现在这样吃紧了吗?”都要从私库之中拿钱了!
白瑾年难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海陵的苛捐杂税比别处的要少两成,人头税早就免了,赋税收入不高,进钱的地方少,花钱的地方却很多,每年的军费就是一大笔开支……”
封长情拧起眉头,“那海陵的财政收入都靠什么?”
“西崎山中有铁矿,这十来年一直靠经营炼铁维持府衙的开支……海陵贫瘠,没有出产的东西,自我供给都费力。”
封长情点点头,“看出来了。”云城大部分的商铺,商品都是从外面进货,不是自产,又要经过长途运输,成本已经很高,拿到海陵之后,也赚不到多少利润,要不是靠着西崎山中的炼铁,这些年也发展不到如今的富庶。
可是现在局势变了,各处烽烟随时起,炼铁牵扯锻造武器强大兵力,便是别人给高价,海陵也未必会卖,反倒少了一项收入。
“如果实在没有什么独特的产出,也可以发展一些手工业……”封长情想起当初关外的一些事情来。
“什么?”白瑾年疑惑的问:“手工业?”
封长情道:“就是制造,就地取材,制造独特新颖又实用的东西,运到别处去卖。”
“制造……”白瑾年感兴趣的道:“封姑娘可否打个比方,制造什么东西?”
“比如……可以制造家具,我记得在关外的时候,就有人打了榆木的家具去集市上换食物,海陵的杨树多,可以加以利用,只是砍伐需适量,不然会破坏水土。”
白瑾年虽是第一次听破坏水土这个说法,意思却大概懂得,仔细的听着。
封长情又道:“还可以染布,我知道一种工艺,染出的布泡水不褪色,只要染料调的合适,能染出各种颜色来,还可以做富有海陵气息的独特工艺品,比如塞上就有出名的月华石,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光滑的鹅卵石,价格却比铜还贵……只不过现在是战时,我说的这些都不适用,现在各处都缺银子,粮草和炼铁呢。”
“嗯。”白瑾年点点头,微笑道:“不知封姑娘可有兴致入海陵官场?”
封长情一怔,笑道:“世子在开玩笑吧?我本就是骑兵营的军需校尉,理当已经是入了官场了。”
“你在骑兵营,是只为唐进尽心尽力的,我想请封姑娘为海陵尽心尽力。”
“这……”
“我知道封姑娘极有才华。”白瑾年站起身来,“相信你已经看得清楚海陵的局势,如今和辽部结成联盟,他日挥师东征,只是时机问题——”
封长情惊讶的看着白瑾年,没想到他竟然把话说的如此直白。
白瑾年又道:“我需要一个能信得过,有想法又有能力的人来帮我管钱粮,我很看好封姑娘。”
“怕是还要管生财吧?”
白瑾年儒雅的笑了,“封姑娘能力非常,这点事情对封姑娘来说根本不算事情。”
“……”封长情默了一下,“可是现在银司和户政都是张大人在管,我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也会被他压得束住手脚。”
“这点封姑娘大可放心,等过几日,张大人会忙的抽不出身来。”
“哦?”
……
回去青山马场营中之后,唐进对她能拿来十万两十分诧异,“张文庸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怎么忽然给你十万两?”
封长情道:“他只给了两万两,剩下的八万两,是世子私库之中出来的,暂且先用的,继续想办法。”
“私库?”
唐进挑起眉毛,“白瑾年的扣门比张文庸有过之无不及,会拿出钱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封长情打开蜂蜜罐子,挖了一大罐放进杯子里,倒了温水泡开。
喝这蜂蜜习惯了,她就把蜂蜜也带到营中来了。
唐进笑道:“我又不是未卜先知,这件事情我当真是不知道。”
封长情用玉勺子一边搅拌蜂蜜水,一边道,“想让我帮他管钱。”
“什么?”
唐进一怔,“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封长情做了个你猜的表情。
唐进沉了沉眼眸,“海陵的户政和银司根本没法管,简直就是烂摊子,亏得他好意思说让你管……”
“估计也是被缺银子压垮了,你这一来,又是要这个又是要那个的,今年银司的钱大半都花用到了这一营重甲骑兵身上。”封长情微微一叹,“咱们在海陵,父母亲人都在海陵,总不能一点事也不管吧?万一朝廷真的集结百万雄兵来围剿海陵,白瑾年无法阻挡,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
她始终觉得,白瑾年对唐进十分纵容,不知道是为何。
或许是前世的孽债?
她也觉得,白瑾年不像是唐进说的那样忘恩负义,卸磨杀驴,是他前世对白瑾年有误解吧。
唐进道:“就现在的情形来看,朝廷根本无法集结百万雄兵。”别说是这一世,前世也没能集结那么多,大魏朝从跟里面就已经烂了,太后权相把持朝政,贪腐到到了根儿上,各路诸侯藩王各怀心思。
百万?玩笑话。
“我是说假如。”封长情认真的道:“我们都在海陵,假如有一天,海陵陷落,我们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没有这种假如,因为有我在。”唐进平静的说着,态度认真,不见嚣张,“那一只重甲骑兵已经能用了,有我在,护你和家人周全。”
封长情皱眉,“你没听懂我话里的意思——”
“我懂。”唐进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扶持来,认真的道:“我自然会保护你,保护家人,不让你们有毫发伤害。”
“……”
封长情倍感无力,她想说的是在一处就要一条心,让海陵这个地方固若金汤,假如只是打比方,可唐进非要实事求是,告诉她没有假如。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明白。
唐进看着她复杂的面孔问:“你是不放心?”
封长情长叹了口气,“也不是了,就是这户政和银司的事情,我想管一管。”
唐进这时总算有点明白封长情说的假如的意思了,“那就管,自古虽然没有女子做官做将军的,但阿情与寻常女子不同,自然是能上战场能杀敌,能入官场办实事的。”
“还有,你在常州时候劫的那一批生辰纲,不是还有个纯金的观音像吗?写信让廖英悄悄运来,现在这里正缺钱,把那观音像换了银子,足够给重甲骑兵营填足了所有装备和粮草了。”
“那观音像价值连城,就这么换了?”
“不然呢?能吃还是能喝?现在是战时,非常阶段,银子未必就是最管用的。”
唐进想了想,“道理是不错,行,那就听你,我让岳长庚去拿。”
第二天,唐进就把岳长庚派了出去。
之后没过几天,张文庸就带着人进去合泰山中开采挖掘煤矿,煤矿虽然是新的取暖物品,张文庸却很看好,凡事亲力亲为,对银司和户政的事情也松懈了一些,白瑾年便亲自带着封长情前往银司和户政交代,封长情暂代钱粮之事。
张文庸不愧是在这个位置上混了二十来年的,如今便是他不在了,封长情依然被张文庸的那些亲信部下钳制,束手束脚,什么也做不了。
半月时间,只了解了目前海陵财政现状。
不知道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封长情恨不得自己没答应白瑾年来管。
一本本的烂账,用钱的地方到处都是,来钱的地方数的过来,她才做了财政官半月,每天来催要银子的衙门就没断过,可库中却只有千八百两。
这哪是户政和银司,这简直就是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