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论士。”
韩泉打开了试题,小声默念道。
这便是此次的命题文章了。相较于之前历年的《论齐楚邦交之策》、《论魏国典章制度》、《论天竺佛教之流弊》和《论大楚民风之变》等,这篇文章范围更为宽泛广博。
看似寻常,与每人都息息相关,但下笔时方知其难。
韩泉唇边泛起一抹微笑,将其先放于案几一旁,开始不命题文章的写作。
细毫在略为泛黄的纸张上轻盈律动,很快四个大字便跃然其上——《旁论货殖》。
货殖者,水也。疏通一国之根基往来,犹如气血之于人身,联结脏腑而润泽经脉骨骼于无形,实乃潜细而又运妙无穷者也。自古治世不可不慎其微妙,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
……
薄暮冥冥,鸟声渐稀。
举子们大多已完成不命题文章,正回顾审阅,待司礼太监来收取。
近亥时分,文章已经收集完毕,交由主殿内的两位主考官审阅。本来这个时候赵忠和杜渐都应该和举子们一样准备安寝,但适逢殿试大事,因此两个老人也就连夜批阅文章,不敢怠慢。
“杜大人,”空荡荡的殿内沉默许久后,传来赵忠略带讶异的声音:“你看这篇《旁论货殖》如何?”说着将手中的卷张递给了身旁正伏案批注的杜渐。
杜渐搁下批笔,接过卷张的一刹,不由得已是一惊:卷面整洁干净,甚至没有一处涂改痕迹,而且这字迹……飘逸灵动,而又暗藏机锋,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杜渐赶紧开始阅读,而一旁的赵忠似笑非笑,饶有兴致的待他读完。
“怎么样?”看杜渐长舒一声放下了卷张,赵忠瞳孔一缩,问道。
杜渐闭上眼沉默不答,似乎还在回味于刚才的文章。片刻之后,才睁眼看向赵忠,缓声说道:“赵大人,我以为此文甚是精妙。作者观点标新立异,而陈其利弊之时又无不入木三分。属辞比事,也皆切中正要。实在……”杜渐叹了口气:“实在是奇文。”
“哈哈哈哈……”赵忠展颜而笑,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了封糊姓名的地方,说道:“你我共事多年,可真难得见杜大人如此感叹。”
“赵大人见笑了。”杜渐摇了摇头。
“哪里。话说回来,这篇文章之立意和议论,也是我平生仅见。只不过……”赵忠笑意渐渐收起,停顿下来。
“只不过什么?”杜渐忙问道。
“只不过此文作者虽有才华,但仍有不妥之处。”赵忠缓缓说道:“想我大楚立国以来,祖宗已有明训……”
杜渐深吸口气,大致猜到他后面要说什么。
赵忠观察到杜渐神情细微的变化,但权当未见,继续说道:“杜大人,你司掌礼部应该比我更清楚,这士农工商之序,乃是我大楚百年不变之基。”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案上的卷张,各怀心思的陷入了沉默。
“赵大人,”半晌之后,杜渐才平静说道:“你所言甚是。只不过夫道者,千变万化。是故政亦道,商亦道。此文看似不合祖制,但字里行间由商入道,通达明澈,于治国理政无不有所增益。况且文中虽言商之重要,但并未说商为首要。假若我二人以私心偏论,岂非埋没才华,辜负圣恩?”
杜渐眉间紧锁,并在最后的“私心”二字上刻意加重,似乎另有所指。
其实说到士农工商的排序,确实是大楚祖制铁律,而且由于近些年与齐国交往密切,朝中多有人担忧齐国奢靡的商业之风**楚国,造成人心堕落而再不思进。以此来看赵忠所言也有道理。
只是说到私心,乃是说赵忠明里暗里借由科举提拔自己的门生势力——很多举子在考前已经和他或多或少联系,而现在韩泉这篇文章他称平生仅见,侧面也说明其并不认识韩泉,因此有可能故意打压以便让自己称心的门生得利。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韩泉正是他的门生。只不过此人才华颇高,因此不管怎么说,出于公心杜渐也要为其奋力一争。
赵忠故意不理会杜渐的言外之意,笑道:“杜大人所言甚是。依我看,这篇文章实非我等可以独断,不妨上呈太后和陛下,你看如何?”
杜渐听罢面色缓和下来,沉声道:“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