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袋里仅存一点点纱布,是我上次在大学门口与人打架斗殴留下的,打架斗殴的起因是某个同学大大方方地在我面前贴举报我的大字报,这我怎么能忍,我与他打了起来,他可能也是恨了我挺久,巴不得与我痛痛快快地打一架,于是我们两个互相往对方的脑袋上砸拳头,非常疼,我也疼,他也疼,最后我们俩的脑袋上都唰唰地淌出一种堪比美术颜料的嫣红液体——血,由此这件事情结束了,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臭无赖陆有善破头事件。我的口袋里存着一块儿剩下的纱布。
34.
“可惜了,多好吃的炸茄盒。”
柳天下喃喃自语,我瞪了他一眼,我说这是因为谁呢?是因为我吗?这又不是炸弹,你刚才赶紧吃掉了就不会发生这种荒唐事。
对于我瞎几把说的指控,柳天下并不生气,他把手心清理干净,又继续弯着腰收拾地上的豆腐渣,他将几个金灿灿变得灰突突的茄盒捡起来,吹吹气,好像吹完就干净了似的,然后揣进口袋里。
“柳天下,你又在干什么?”
我几乎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尽管我本人已经很脏了,但我坚信我脚下的这片土地比我还脏,它上面有无数黄绿色的鹅屎,我单单是踩一脚上去就觉得被玷污了,假如我从地上捡起什么东西,那一定是一块儿红砖,我准备用它砸破谁的脑袋,不然我不会捡的。
“可以吃的,我肠胃很好,馊味的粥我经常吃,从来没坏过肚子。”柳天下一板一眼地回答我,态度很真诚,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只是觉得他过得太苦了,并且他不觉得自己很苦,听起来就更苦了。
我瞧着他男生女相的一张漂亮脸蛋,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来,我问他,你这么缺物资,怎么不找方三尺要点呢?年轻的身体是最大的凭票,你要什么他都会给的,嗨,他什么都有,有进口的俄罗斯提拉米苏蛋糕,法国白葡萄酒,美国蔓越莓……
他被我的恶毒惊呆了,想不到年纪尚轻的我,说起烂透腔的事情能说很久,也许能说一辈子,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点酸溜溜的,我知道我早已从陆先生这个高高的神坛上跌落下来,摔得非常狠,如果柳天下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或许根本不会大发善心给我修路,他也不会因此招来麻烦。
但他仍然相信我是一个好人,他告诉我,那样做不好,不能堂堂正正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