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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寂大师出关以后的第五天,在京里有名的望佛寺里举行说法,来庆贺佛经入京。
这一夜,京中是金树银花不夜天。四个城角都有专门放烟花的地方,璀璨高耸入云的烟花在空中层层绽放,夜游的人群中,也走着真姐儿一行。
安平王府是早早的在望佛寺里占了一间静室当下处,供赵老夫人和真姐儿休息用。赵赦不信佛,他下午不在府里,说好晚上来接真姐儿。
没有赵赦在旁边盯着的真姐儿,觉得挺自由。到了下处,还能撑着老实陪赵老夫人说话,是赵老夫人让她去殿上随喜:“多烧几炷香,我上年纪,要在这里歪一会儿准备听元寂大师的佛法。”
真姐儿还是说了一句:“姨妈不老,”就出来了。先在殿上随意玩了一会儿,听人回话云家外祖母来拜赵老夫人,真姐儿又回来见过。姐妹们约真姐儿往庙门口去看烟花,真姐儿找个借口推了并把她们都打发走,到隔壁自己的一间房里坐下来,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红笺回话道:“西平侯府来人给姑娘送东西。”
“请她进来,”真姐儿忙道,见进来的这个人,是自己刚才在佛殿上看到的三少夫人贴身丫头细柳进来:“给姑娘请安。”
真姐儿对红笺使个眼色,红笺和绿管会意出去守在门外。真姐儿让细柳近前来,细细地问她:“少夫人几时去的,是怎么去的?”
“先是和二少夫人拌了嘴,”细柳进来就是苍白的面容,听到真姐儿问油然垂泪,泣下道:“姑娘知道的,二少夫人是京里御史张家的姑娘,三少夫人从来不是她对手。不是对手也罢了,我常劝着三少夫人少争闲气,三少夫人有时听有时不听。”
真姐儿睁大眼睛,眸子里全是疑问:“这一次是为什么?你不要怕,只管告诉我,我不会说。”细柳在房中哭了两声,又用手中的帕子掩住口停了一下,才重新道:“二少夫人越过夫人的头,直接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说三少夫人说家里田庄子上东西分得不均,说二少夫人不是长房,怎么也多出来不少。”
“就为着一些东西?”真姐儿抚着额头,喃喃道:“我也劝过她的,有吃有用就行。”在西平侯府的环境中,有吃有用就行。三个儿子三个妯娌,还有一大堆亲戚,不处处忍着怎么能行?
细柳见真姐儿是真的伤心,叹气倒来劝真姐儿:“姑娘不必伤心,三少夫人去了倒是解脱。这不,说元寂大师说佛法,今天晚上超度亡魂无数。我赶着过来把三少夫人的名字烧在佛前,好让佛祖知道有她,超度的时候别把她忘了。”
细柳只说到这里,并不想仔细地说下去。真姐儿明白细柳的意思,知道三少夫人走的一定不寻常,细柳怕吓到自己不肯说。
忍了几忍的真姐儿没有忍住,还是问了出来:“三少夫人是怎么去的?”冬天外面灰蒙蒙的天空,让静室里显得更幽暗。这幽暗中,真姐儿的两只眼眸黑亮有神,似乎在发光。
细柳见问,不得不回答:“老夫人把三少夫人喊去打了两个巴掌,三少夫人回来后就一个人在房里哭。我们三爷如今在家里没有人喜欢他,三爷知道后只是叹气跺脚出去了。到晚上三爷回来,他进去看时,就说三少夫人走了。”
真姐儿手抚着胸口,吃惊地道:“是自己去的?”细柳胸口起伏,似乎有不小的秘密在这里隐藏着。这房里没有别人,细柳还是从左到右,那眼光细细慢慢地把屋角都打量过了,并趁这个打量的时候在心里问过自己几回,说还是不说?
最后细柳决定,说出来!这事情闷在她心里,她一个人承受不了。
细柳低声道:“三少夫人一个人在房里哭,一下午不让人进去也不愿意见人。到了晚上我在窗下呆着呢,听到三爷进去时,还有三少夫人的两声哭声。然后是三爷……”说到这里,细柳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着噎在嗓子里,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我听到三爷说……三爷说这样活着不如去死……”
真姐儿震惊得张大嘴,一排洁白的贝齿都可以看得到。细柳把最后一句话艰难地吐出来:“三爷再出来时,就说三夫人去了。”
好似天空中的炸雷,又好似耳旁的霹雳一声!真姐儿呆坐在庙里刻着莲花云彩铺设着锦垫的椅子上,觉得身下这软绵绵的绵垫,好似石头一样硌人。
她急急地呼了一口气,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还觉得胸口闷时,起来在房中走了两步,才觉得好些。
这是!西平侯府的三少爷裴虔钊,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
认真的把站着垂手的细柳面上看一遍,她是伤心难奈的。在这古代制度里,奴才诽谤主人,是死罪。她怎么敢,去编假话!
真姐儿的神色严肃起来,细柳也意识到不对。她心里放着这些话,是日夜都想着快要脱口而出。现在说出来人是舒服了,她才想起来什么是害怕!
这些话,只能深藏在人心底里才对!
眼前这一位真姑娘,和三少夫人是不一样的。她在安平王府里是得宠的,这是京里人人知道。先不说她衣饰出行是如何的华丽,只她这亲事是是赵老夫人亲自订下来的,婆家这一关,她就先过了。
细柳的眼神恐怖加深,瞳仁里看的全是真姐儿身上的锦绣衣饰。慢慢地,她双膝跪下来:“姑娘,我说的是实话,姑娘救我。”
“你明白,很好!”真姐儿认真谨慎肃然,对细柳叮嘱道:“这些话,以后烂在肚子里,就当没有这些话,你今天也没有对我说过。”
三少夫人家里也是小商人出身,和西平侯府的三爷无意中水边遇到,裴虔钊就此一见钟情。细柳这些话要是说出去,是出不来杨三姐告状的事情,只会给她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真姐儿说过,细柳重重地在地上叩了几个头:“多谢姑娘指点,姑娘,日后如有什么,只求姑娘救我。”
“如果有什么,你来府里找红笺。除了犯法的事情外,别的事情我能帮你的,就帮你。”真姐儿此时是灰心丧气,听过这一大篇话,不由得她不灰心。
细柳欲言又止,转身要走时再道:“三少夫人在家里没有停灵多久,侯爷和侯夫人喊过三少夫人的娘家来说因为要过年,觉得这一条对不住他们家,让三少夫人的妹妹进府里来。”说过细柳走了。
红笺和绿管见细柳出来,她们在外面隐约听到,一起进来看视面上还有泪痕的真姐儿。
“姑娘仔细老夫人问,可怎么回答?”红笺这样劝,真姐儿取帕子拭泪点点头。绿管道:“我去催热水来,妆盒带的有,姑娘洗个脸就遮过去了。”
出来喊赵如和赵意,让两个小子拿银盆,去问庙里和尚要热水。赵意对赵如使个眼色去了,绿管正在骂:“又有什么鬼主意?”赵如冷笑:“我们还要问你们呢?刚才进去的丫头,是西平侯府的吧?京里都在哄传,他们家三少夫人死得不尴尬,侯府里不等停灵日子足够就拉出去埋了。你们仔细着,这天受惊吓,会生病的。”
绿管心里深以为赵如的话为然,嘴上不服输:“这是在庙里,又有元寂大师这样的大神通,恶鬼生魂都是不敢作祟的。”
“元寂大师神通大呢,知道今天来的人当中,男的多女的多吗?”赵如笑得奸滑问绿管,绿管弄不明白,嗔怪道:“男的多又怎样,女的多又怎样?”赵意手捧着热水回来,也是一脸坏笑再问绿管:“知道女的当中,是大姑娘多还是老太太多吗?”
这一脸的坏笑,就是他们问话不怀好意的铁证。绿管张嘴就骂:“两个猴崽子,你们想怎样?”赵如脸朝着天:“我佛前问过了,来的人当中,是大姑娘多。赵意,你说这佛祖,还管亲事?”绿管一下子明白过来,又羞又气双手从赵意手中热水中掬起一捧,对着仰面看天的赵如面上一泼。
赵如正在得意洋洋看天嘲笑人,猛然一股子热流扑过来,忙后退跳开一步时,这水已经尽数泼在衣服上。
正跳着脚要发作,“哼!”绿管鼻子里出气一声,把热水从赵意手中接过,“蹬、蹬”进来服侍真姐儿洗过,再告诉她:“姑娘给我们作主,我和红笺跟在姑娘后面佛前上几炷香,到了两个小子嘴里,就没有好话。”
真姐儿忙问:“什么事?”见绿管气呼呼,好容易问出来,真姐儿被逗笑,又是笑模样:“喊他们来,我帮你们出气。”
这种说大姑娘想亲事的抱不平,只能在这房里说说,真姐儿开过心也就罢了。她明白绿管是哄自己开心,才会当着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
面上佯装开心的真姐儿,把为三少夫人的伤心和难过,先压在心底。出来见赵老夫人,是伍侧妃在这里。赵老夫人见到真姐儿进来就满面笑容,手指着她对伍侧妃道:“这不,有儿子呀,其实操心。这一个还是个孩子,我不为他们多上心,可怎么行?”
陪着赵老夫人说儿子项林亲事的伍侧妃含笑:“老夫人说的是,这满京里对媳妇好的第一个,都说是老夫人您。”
真姐儿听过也笑,娇憨憨依着赵老夫人坐下来,听着她和伍侧妃说项林的亲事。间中也插一句话:“我看侧妃对郡主也是极好的,怎么这亲事还没有订下来?”
赵老夫人呵呵笑着拍拍她:“你不要说话。”伍侧妃明知道真姐儿是有意相问,只是一笑。真姐儿像是这才想起来未婚的姑娘问这个不合适,装着脸红急忙忙道:“我出去看表哥几时来?”
“我也要走了,你正好送我。”伍侧妃也站起来。赵老夫人带笑命真姐儿:“替我送送。”真姐儿答应着,送伍侧妃出来。
庙里不时有僧人们的唱经声,在这经声中,冬雪都似乎更澄净。真姐儿想起三少夫人,对伍侧妃轻叹道:“说要到庙里来,昨儿我看经书有感悟,人和事是不可以强求,是放开心思的好。”
“世人不汲汲,还是世人?”伍侧妃带笑说过,真姐儿哑口无言。两个人互相交换一个眼色,真姐儿是清澈到底的眼眸,眼中已经心软。伍侧妃笑容满面:“回去陪老夫人,你遇到这样疼你的婆婆,还有王爷对你这么看重,你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
离开真姐儿有一步,伴着僧人们诵经声,又传来伍侧妃声音不高的一句话:“西平侯府的三少夫人,一定是上辈子没烧高香。我看我,还是烧香去吧。”
真姐儿听在耳朵里,也没有对江阳郡主多了多少憎恶心,也没有觉得伍侧妃说得不对。她不是一个自认为穿越就能成神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无事出风头的人。认真来说,想一想三少夫人的遭遇,再想想她自己。
在真姐儿心里,是由衷的感激赵赦。赵老夫人就是再喜欢自己,赵赦不喜欢也没有用。这个好皮相是赵老夫人喜欢的,可是来到王府的这个人,是真姐儿。
或许是本人,赵赦也一样这样对待她。不过事实就是,现在是真姐儿。事实是这样,再推测可能也许但是,全都没有用。
在静室里没有坐一会儿,外面赵如兴高采烈进来:“大功德,主持也说是大功德。”和真姐儿有一句没有一句在说话的赵老夫人一听功德二字,忙坐直了道:“是什么?”
“说有一个信女,愿意今天为佛舍身。”赵如说过,赵老夫人赶快念佛,念过才问道:“她家里人倒舍得?”真姐儿也觉得不忍:“姨妈,这是功德?”赵老夫人赶快止住她,又追问赵如:“去让人问问,要是自己情愿、家里舍得的也罢了,如果不是,这算什么!”
赵如答应一声出来,一拍赵意肩膀低声笑道:“走问问去,果然老夫人说了,这不是功德。”
房中的真姐儿突然想起来,有些坐立不安。赵老夫人看在眼里,好笑地吩咐身边人:“王爷怎么还不回来?”跟的人忙出去打探,真姐儿低声道:“我也去看看。”赵老夫人笑眯眯:“去吧。遇到王爷又教训你,再来找姨妈。”
真姐儿嘟一嘟嘴:“姨妈取笑我。”赵老夫人笑呵呵看着真姐儿出去,身边跟来的妈妈们就一起笑着奉承:“王爷大婚以后,老夫人很快就可以抱小王爷了。”
出来的真姐儿不是找赵赦,是去找江阳郡主。江阳郡主没有单独下处,她是和霍山王府在一起。为庙里今天来的人多下处少,又为着伍侧妃心里还是想着项林能娶到她。
前院子里是雄伟殿堂,后院子里是修竹云松的一排排静室。真姐儿装着看竹子,让红笺去问:“郡主在不在?”
江阳郡主不在,说是听说有僧人是京外而来会武,她去看僧人功夫如何去了。真姐儿苦笑,自身难保,还要去看别人功夫如何。
把庙中又游玩过,才看到江阳郡主仗剑而来的身影。两个人在观音像前碰面,江阳郡主心情不错,调侃道:“是求送子大士,还是求滴大大士,还是千手大士?”
真姐儿没好气:“求的是过河泥菩萨,你难道不知道这菩萨是泥塑的。”江阳郡主没听出来,还在玩笑:“要是我母亲听到你这话,一定是不快活的。我听到,却没有关系。”
“菩萨金身里,本就是泥塑的。不过泥塑菩萨,也有大功德就行。”真姐儿对着江阳郡主道:“郡主你今天打扮得这么好,和这菩萨,倒有几分相似。”
听出来不是味儿的江阳郡主咀嚼一下话意又笑着道:“我就是泥身子,也不用过河。你怕这雪花飘,把我淹没不成?”
“这里没有河,你不用担心。是才听到有信女晚上要舍身,我怕郡主想不开也要出世,也做舍身之人。”真姐儿说过,面向菩萨像双手合十喃喃道:“神佛面前不说假话,善有善报,只求有报。”
这虔诚的神色,让提高警惕的江阳郡主笑出声来,也转身面对菩萨双手合十:“报是有报,不过要看真实与否才报。”
话说出口,收到真姐儿一记小白眼,这一记小白眼来得无声无息,又为避开身后丫头是一闪而过。江阳郡主方笑一下,真姐儿昂着头已经去了。
一个胭脂兵对江阳郡主道:“这位准王妃,今天很倨傲。”这是江阳郡主面前像来能说得上话的人。江阳郡主笑一笑:“她不是西平侯府的三少夫人,当然她是倨傲的。”
女人活着,不就是为着嫁好穿好吃好威风,想当武则天的人不太多。上马能武下马提笔的江阳郡主一万兵马入京中,其实心底里也是一个女人。
长夜如遮天幕布,一点一点的落下。北风比白天更为肆虐,把没有关稳的窗棂吹得“啪啪”作响,坐在摇晃油灯下的江阳郡主紧闭一闭嘴唇,对着窗外呜呜风声中的细细声音变了脸色。
真姐儿白天的声音又在心中闪过,这伍侧妃,她竟然真的敢对自己下手?
眼光扫到一旁桌上有残茶的一个青花瓷杯上,杯旁椅子上熟睡着一个胭脂兵,这茶,是她喝了的!
一而再,再而三……江阳郡主面上的平静被贯满全身的愤怒撕裂,她星眸犀利尖锐,手轻轻放在腰间的宝剑上,看一眼贴墙而立外面不能轻易发现的胭脂兵,再撮起樱唇“噗”的一声,吹熄了这静室中唯一的油灯。
没有关紧的窗户适时的“咣当”撞击了几声,听起来像是风,吹灭了油灯上的明亮。
静静的房中人,屏气凝神听着房外的动静。
这寺里多松树,松树到晚上过于幽静,伍侧妃带着几个人越走来,北风一吹,还觉得身上寒冷。
是一会儿要去做的事情寒冷,还是自己最近不得意常觉得心中无底气而寒冷,伍侧妃想到这里,把遇冷微耸起的肩头放下来,再匀净的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有灯火的禅房黑漆漆似鬼魅,树枝子被风吹得敲打在房顶上,发出阵阵的怪声。伍侧妃在房外停下来,心平气和地回身对从人说了一句:“这庙里的树,可以剪枝子了。”
不剪去弱小枝子的树,在冬天也要被风吹断。在母亲伍侧妃失宠后,项林就成了霍山王府的一根弱枝。
伍侧妃来到门前,用手推得门“吱呀”一声响,心里想道,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枝子上面绑上可以固定稳固的东西,等这枝干修养生息,到明春再壮大不迟。
被自己请回京里来的江阳郡主,就是眼前扶持儿子最好最稳固的。
房门推开,借着外面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可以看到伍侧妃衣服上闪着光泽的金银线和她头上宝石熠然有亮。
而伍侧妃则看到房中一对猫眼似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自己。这一对眼睛,是个大活人。
“我来了,你不点灯?”伍侧妃傲然地说着话,暗自庆幸自己早把江阳可能不上当想到,身后还带来几个功夫不错的家人。
火石撞击声过,火纸先是一点儿火燃烧起来,再就如豆如枣子如明珠般明亮。江阳郡主唇边有淡淡不屑,把手中着火的火纸凑到油灯上点着,慢慢问道:“你来了,我点上了灯。”眼波一转,又是刀尖一点儿锋利的刃,刺向伍侧妃:“姨妈,你找我去看人舍身吗?”
出来逛庙会看烟花,女眷们都是打扮得极漂亮。伍侧妃今天上身是松绿色绣鹤鹿同春的缎面锦袄,下身是宝蓝色绣水瓶灵芝的湘裙,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株清新的菩提树,面上的笑容也是和气可亲的。
她慢慢走进来,是笑吟吟毫不奇怪地看着贴墙而站的胭脂兵,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来,若无其事的道:“我是来问你,你和林儿的亲事几时可以呈报到宫中。当着佛祖菩萨在的地方,你不会也打诳语吧?”
这泰然自若还是长辈的不紧不慢态度,让江阳郡主眼角抽了一下。她冷笑着扫向外面带刀的家人,把桌上那茶杯往伍侧妃处推了一推:“我没有喝,你要怎么样?”
“看这样子,你是不打算嫁给林儿?”伍侧妃面上神色也狠毒起来,见江阳郡主头似点非点的动了一动,她冷笑道:“你没有喝,就不能送你去舍身了吗?”眼角睨着房中五、七个胭脂兵,再瞄一眼自己带来的人,伍侧妃淡然地道:“你说句话吧,不从林儿,今天你将成为佛前涅磬之人。以后毕钵岩,须弥山,是你游玩的地方。”
江阳郡主轻轻点头,再慢慢点头,再就点了再点,慢慢地道:“这舍身的人是你安排的吧?”伍侧妃蛾眉一动不动,只没有占红的淡粉红唇轻启一下:“你既然无用,得给你找个好去又不让人发现的法子。”
她轻轻一笑:“本来么,我想让你和林儿在这里成就夫妻再问你嫁不嫁,既然第一条计不成,就第二条吧,你去死吧。”
“砰,”江阳郡主骤然发难,一脚踢倒面前桌子,手中抽出剑扑到伍侧妃面前。这房门外房里的人全都一瞬间动起来,两个家人跳起来挡在伍侧妃面前,别的人也是刀光剑影迎上胭脂兵。
庙中晚钟一声声响起,冲天的烟花声响起,把这小小去处的冷刀冷剑声全遮盖下去。乱蓬蓬的声响中,有刀声、剑声、椅子摔倒声、茶碗碎裂声……。
“住手!”浓厚有如庙中铜钟声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亭亭如盖的雪松下,站着霍山王。他一身苍灰色锦衣,站在那里面目肃然喝斥着。
霍山王大步走过来皱眉:“不像话!自己亲戚,动什么手!”伍侧妃突然就有了泪,娇泣站在那里:“王爷,您要给我们母子做主才行。”
江阳郡主不无鄙夷地看着伍侧妃一句一句指责自己:“我请她来,不想忘恩负义,现在炫耀着后面跟着不少人,要把我们全抛下。”伍侧妃是拼了的表情,杏眼圆睁着对霍山王怒目,她最近一时的怒气全发泄出来,就是王爷你,不是也对我们弃如蔽履。
以前是用人朝前,现在是不用人朝后。
小小的油灯一盏给这房中光亮,霍山王一时说不出话来。伍侧妃在这半昏半明的光亮中,看上去像是回到年青时。
霍山王语凝一时,柔声开了口:“你先回去,我有话和郡主说。”伍侧妃又泣泪下来,她留恋地享受着这温柔的语声,默默的行个礼带着人退了下去。霍山王再对着江阳郡主正色道:“我保你无事,让你的人也出去。”
江阳郡主收起手中长剑,让自己的人也出去。房中只有霍山王和江阳郡主两个人在,霍山王郑重地道:“郡主择配有没有选到良人?”
“不离你们家远远的,我怎么能选到良人。”江阳郡主啼笑皆非:“王爷难道不知道世子和林小王爷,好似两只苍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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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山王谨慎地道:“林儿,是你表哥。”江阳郡主驳斥道:“不是!我母亲当年和伍家联了宗,在成亲出嫁那天走出伍家的门,是说过以后再不是亲戚的话,王爷你没老糊涂,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