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王妃驯王爷

第一百五十八章 王妃坐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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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腊月,书房中新摆的梅花散发幽香。这幽香中,真姐儿都顾不上抬头闻一闻。还有一个多月要过年,家里过年的安排,封地上大叠大叠书信往来,真姐儿越发的要伏案。只有提笔沾墨时,眸子一闪,才能品一下梅花香。

赵赦不在,宽阔的大书案后他的位置上,坐的是真姐儿这个王妃。赵星不时进来添茶,再看看墨汁还多不多。

安静书房中,只有赵星不时会出现的轻轻脚步声,再就是真姐儿提笔换纸时的沙沙轻响。旁边掐牙彭腿红漆高几上放的青瓷博山炉里,檀香云雾般缭绕而出,淡淡薄薄在香炉上方盘绕过,再慢慢化开。

在云雾般香烟旁的真姐儿,被衬托得好似薄云中仙子。

赵星再一次走进来,垂手到书案前回话:“西北的大人们到了。”真姐儿不敢擅专,不抬头道:“去回过王爷。”

“是。”赵星出来,对外面候着的几位大人客气地道:“大人们请先坐,容我回过王爷。”对于王爷的小厮,大人们不敢怠慢。看着赵星往外面走,大家互相看一看,王爷既然不在书房中,赵星刚才进去回的,是哪一位?

年关将近,王爷亲笔信命这几位到京中说话。他们中,还有一位是随同回京的权大人。外间坐着,见先生们也少有人说话,大家一起伏笔忙个不停。来的大人们,更是不多交谈,就有话,也只是低低轻轻的商议一下。

王府中新起的梅花林内,薄薄雪地上传来跑马声。赵赦新到一批好马,同着人在这里赛马。他身着青色锦衣,目光犀利地看着场中奔马。

马上的人,是少年颂皇孙,已封。在颂皇子旁边的,是大他几岁的皇孙淳。两人手舞马鞭,胯下都是一匹黄马。

清冷疏香梅花下,清源王也目不转睛看着两个弟弟。他们也是俊秀少年,头脑极聪慧,又深得皇上喜爱。

他脑子里不时想着白泌的建议,又回想一下前天皇上在宫中见到淳皇孙,亲口夸他为皇家千里驹。

天与地间,晰晰雪花中,清源王装着随意,心中却是想着,这大好世界,会落谁家?

成者,九五至尊;不成者,终生为臣。受人跪拜者与拜人者,是两个境遇。

雪地里本滑,淳皇孙偏又来了一个勒马式。马匹扬蹄嘶鸣长声,大家纷纷喝彩:“好!”梅花映少年,晶莹的花瓣旁,是满面春风的少年,神采奕奕从马上下来。

赵赦也微微一笑,鼓了鼓双掌。掌声中,赵星走来附耳回话:“大人们到了。”赵赦漫不经心:“我在相马,让王妃先见。”

把事情全压给真姐儿,赵赦王爷跑来这里约人偷得浮生半日之闲。

不太满意这种皇弟们出风头场合的清源王,借机问道:“想必是有事情,我们扰了你多时。”听到这话,淳皇孙和颂皇孙也看过来,赵赦摆摆手:“家下过年的事情,王妃有时候要问我,她都这么大了,是自己拿主意的时候。我不管,随她去办。”

一排侍女手捧茶水、酒食送上来,清源王为着王妃,要多问几句,从红漆食盘上取过一块点心道:“这办得很是不错。”

“女人,不是吃就是穿戴,再就是多几句废话哭一场。”赵赦说过,指给清源王看新牵入场的几匹马:“殿下若是相中,我奉殿下。”

书房中真姐儿听过赵星回话,这才放下笔:“让他们进来。”

外面鱼贯进来四位大人,一位年老约五十岁,是主管司农;一位上年纪约四十岁,是主管银钱;小陈大人第一次到京里王府里来,他是代表税政上官员而来;还有一位负责治安的将军,叫汪文信,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也是赵赦亲笔命入京。

见到王妃徐徐从王爷书案后起身走过来,所有人不可遏制地吃了一惊。吃惊的面容显现在面上,真姐儿并不为怪。

看到自己出现在这里,他们当然不会乐意,而且如果是道学夫子,还会认为自己冲撞这男尊女卑制度才是。

小商人之家出身的沈王妃,不疾不徐地拖着闪金亮泽的珠裙过来,裙上珍珠在书房中微闪细泽,粗粗的看上去,贵气不可方物。

小陈大人最吃惊,他没有想到的,是王妃见他们。陈姨娘是他妹妹,而且近年来,不少闲言闲语传到他耳中,比如王府里不接陈姨娘,是王妃在作梗。

这些话,小陈大人固然不信,不过看到本该出现在内宅绣榻上的王妃,居然一派大方出现在官员们面前,小陈大人是实实地惊住。

什么是对比,此时就是强烈的对比。

王妃细白的面庞,看上去比妹妹还要柔弱,她微抿着嘴唇,面色自然一段亲切微笑,走过来在榻上坐下,这才对着惊奇的官员看着。

赵星轻咳一声:“大人们见礼。”几位大人这才想起来,跪到榻前行礼:“微臣等,见过王妃。”

“起来吧,这大雪天的喊你们来,是王爷说京里今年花灯好,请几位勤政的大人们一同来看。”沈王妃侃侃而谈,毫不怯懦,也不计较他们一时的失仪。说过,才又一笑:“坐吧,赵星上茶来。”

安座过,大人们心中还在迟疑不决,真姐儿又开口道:“你们来,肯定都有话说,王爷命我先听,先对我说一说。”

“这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人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王爷命入京看花灯过年,虽然离开家,或是不能回家,却是一种荣耀。

因为知道是荣耀,来京里的回话就至关重要。回的好,明年可以升官,运气好的,当时就可以升官有赏赐。可是心中千想万理的话,回给王妃听?

她听得懂吗?

一时的冷场,真姐儿也不着急。取过雕喜鹊登枝桌围小桌子上滚热的香茶呷着,给了他们一个缓和的时间。

香茶呷过两、三口,真姐儿不再客气,绷一绷面庞,闪一闪眼睫看过去,明亮的眼眸里,多了威严。

管司农的萧大人是路上商议好第一个回话的人,此时觉得禁不起王妃这眼光,不由自主起身回道:“今年大雪成灾,压了近三分之一的冬苗。去问过老农们,这雪大了虽然好,太大了也伤苗。不少新出的青苗都被冻死,明年的春耕,还是要抓紧才是。”

“怎么抓紧呢?”真姐儿不容他溥衍,表哥让自己学习,这正是学的机会。萧大人被一层一层地问,这才回答道:“天虽然冷,却是农人闲的时候。按王爷去年说的,农人闲的时候,让他们多有副业,多开集市做营生。不论钉耙农具还是包子馒头全入集市,让他们农闲的时候不闲着,多多调动挣钱的积极性。”

真姐儿不满意,候了一时见萧大人没有下文,略带不悦地道:“大人,你有些话,是藏到几时?”萧大人吓了一跳,大人们都吓了一跳。萧大人不得不回话:“春耕种子过年已经发下,按王爷说的章程,冻伤一亩地,补种子若干……。”

这长篇,这才扯出来。

听过,真姐儿还是夸了一句:“不错。”让萧大人安坐,再问小陈大人。一一问过,已经是近中午,还不见王爷回来。

大人们又偷偷互相看看,王爷,在哪里?王妃听政务,她听得懂吗?就算她听得懂,她回王爷,会不会回错意思?

“汪将军,我看过你呈的公文,章古这一年里,是怎么回事?”真姐儿最后找上的,是汪立信。汪立信也是怀着狐疑,王妃听这些?她听得明白?

既然问,不得不说出来:“章古是王爷亲近的,允他收附四方散乱部落……”王爷在哪里?真姐儿听过,用好听的嗓音只说一句话:“太由着他了。”想打哪个就打一个。真姐儿对于章古爱女人,是有先入为主的不喜欢。

大人们都屏气垂头不说话,汪立信小小张口结舌不敢相信过,才觑着王妃面色小心提醒她:“这是王爷历年一直许他的,历年来,王爷并没有说什么。”

真姐儿听出话意,只是睨了他一眼,汪立信闭上嘴,听王妃淡淡道:“我知道。”说的,就是表哥太由着他,并不是说将军们,私下里放人情。

大家一起闭嘴,不知道王妃等下,还要反驳王爷多少。眼中一起有疑心,王爷不在家不成?是以王妃趁着这个机会,要在书房里作乱。

真姐儿当看不到,官员们以后,要多多熟悉自己才行。表哥是表哥,真姐儿是真姐儿。两个人有着共同的意愿,都是希望四平八稳守江山,但因为思绪方式不同,在有些事情上,肯定会有差异。

这一会儿,真姐儿对赵赦也说出来过。

沙漏快指到午时,真姐儿喊赵星进来,当着大人面交待他:“王爷要留客人们用饭,早起儿我才看过,你再去厨房上看看可齐备。若齐备,是时候安排送去。去对王爷说,不要由着喜欢,就一个劲儿的跑马,殿下们,还是请他们玩一会儿歇一时的好。”

赵星去过,大人们又要互相交换眼色。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变相暗示王爷在府里,王爷不见他们?王爷从此以后只嬉游去,把政事全由着王妃胡闹。

汪将军犹其犹豫不决,章古是王爷多年树立起来的,闻说皇上要打大仗,这里面,需要章古许多。王妃现在说不由着章古,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怀柔二字?

“赵辰,”真姐儿不理他们,又喊来另一个小厮:“给大人们安排午饭,带他们去住处歇着。”大家一起看小陈大人,小陈大人虽然不愿意这时候得罪王妃,为公事,也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王爷在府中?”

王妃轻描淡写:“在同太子府上三位殿下、灵丘王世子和小王爷们、霍山王世子、礼部里秦大人在赛马。你们累了,去歇着吧。”

大家出来全是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王爷不管不问,大老远把人从西北弄来,然后让王妃见见?

真是太奇怪,而且不让人心里放心。

带着疑惑,官员们去了。

书房里,权大人进来拜见王妃。几年没有见,权大人发上已经生了白发。要知道他,也才三十岁没出去几年。

真姐儿含笑:“你要留在西北,王爷和我想想,今年还是让你回京里来,你家人亲戚在京中,过上一个年要是还愿意留在西北,再从吏部里调去不迟。”

“多谢王爷和王妃关爱,我意已决,愿意留在西北。”权大人恭敬回过头,明白王妃所指,心中万丈恨冤和万丈的委屈,排山倒海而来。

他本来不愿意回京过这一个年,后来想想那个贱人听说在京中没有廉耻,自己虽然从此和她不共戴天,不过不去羞辱他,权大人也觉得这口气难咽。

而真姐儿对赵赦进言:“到底还是一家人,权夫人过得不好才会在外面私会人,我虽然不是让权大人顶着绿帽子去夫妻和解,不过让他进京来,让他们夫妻好好相会过,一切事情谈得清楚明白,再去西北,也免得心中有挂念。”

赵赦当时是一哂:“哪里还有挂念,妻子如此,再有挂念的,还叫男人大丈夫?他京中有故友,去西北是匆忙被押而去,让他回京述旧安排,再重新考虑,是我的真姐儿仁政。”

不动声色的,王爷又送给真姐儿一顶高帽。他没有说的,自回京里来,众多献殷勤的女人中间,权夫人,也是一个。

这位夫人,如今更变得不堪。

让权大人回去,真姐儿出门往赵老夫人处用午饭。俞先生跟出来,往日的挥洒自如全不在,跟在自己学生后面期期艾艾。

“先生,有妻子是大道,不可不成!”真姐儿难得地对先生摆一摆脸色,再嫣然笑过:“蔡姑娘,是个能干的人。”

和蔡清宛聊过,诗词歌赋都来得,持家也行。不知道俞先生,是有哪一门子的恐婚症。想来是自由太过,平时随表哥风里来雨里去,担心成亲后会有约束。

想到风里来雨里去,真姐儿思绪也飞到军中,那过年时厚及腰身的积雪,军中弥散着欢乐的气氛,还有表哥包的饺子……

差一点儿,真姐儿要笑出来。

面前俞先生还在,他竭力地找着理由,不明原因的不想成亲:“我这表亲,也太能喝酒。”学生好言好语:“先生放心,王爷和我都说供得起。”

想来表哥当年有悔婚之意,也是怕有一个不熟悉的人突兀地出现在身边吧。真姐儿鼻子翘一翘,哼,才不是,表哥要退的,是他表妹。

这样开解过自己,又等于变相的恭维过自己。真姐儿笑嘻嘻,打断俞先生就要说出来的第二个理由:“王爷说,必成亲不可。”

“王妃您看,我平时见的,全是优雅贤淑,这表妹,活似酒国女罗刹。”俞先生急急,还是说出来:“没有风姿没有坐相没有站相没有……。”

雪地薄薄北风中,真姐儿煞有介事地想一想,再嫣然:“母亲正在教导,我进宫时,要带去呢。”

“啊?”俞先生张大嘴,还不想合上去。等到合上去,就着了急:“这万万不可呀,王妃,真要成亲,也让她回去待嫁吧。”

真姐儿笑眯眯:“可是先生您的先生,有信在那里。”信中说俞道浩不中功名,肯定是外面花花世界看花了眼,或许还有花花女人带出来一肚子花花肠子,所以,这功名才不中。

先生的先生来信,让赵赦很满意,要不是这学究已经老矣,差一点儿要快马请来。

俞先生百般无奈,素有急智的他这下子没有主意,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一行,在雪中行去。

赵老夫人房中已摆午饭,蔡清宛和豆蔻一左一右陪着赵老夫人说话,见真姐儿进来,赵老夫人喜欢地道:“你回来得正好,都在夸你这花被子做的好。”

真姐儿含笑:“今天又是谁来了?”

“给显哥儿媳妇做一个吧,她就要显怀,随着你舅母来送年礼,看到佐哥儿的小玩意儿,独相中了这一个。”赵老夫人扶着真姐儿的手,再回头招呼姑娘们去用饭。

饭后,真姐儿单独和赵老夫人在一处,告诉她:“先生们对两位姑娘犹有不满意。”赵老夫人手按着眉角想想,再展颜笑道:“这个交给我。”

真姐儿赶快拜谢:“给母亲一调理,先生们肯定是满意的。”赵老夫人让她起来笑:“展先生,我想他应该是极不满意的,他那样的人物,去年福妃娘娘在宫中见过,帮公主问了一回,后来听说没有功名,这事情才放下来。”

“是啊,表哥说先生们心中极明白。”真姐儿微微笑,赵老夫人再糊涂地道:“倒是俞先生,我真是糊涂,你父亲也说他有才,能中,这怎么也不中?”

真姐儿嘴角噙笑:“先生们,要互相陪着。”赵老夫人笑呵呵:“那就难怪要训你表哥的说,你表哥放得过?”

“果然母亲是个明白了,为这中不中的,表哥和先生们生了一年的气,到现在还没有完。”真姐儿再求赵老夫人:“让先生们成过亲,也许就能收收心。显哥儿小时候那么淘气,现在大了,也一样很好。”

赵老夫人欣然有得色:“这是我们家的家风,小时候,个个是淘气的。所以我常说,不要看世子现在淘气,个个是这样的。”

外面小脚步声跑进来,佑哥儿出现,怀里抱着一大捧梅花,因为太大,拖在身后拉进来。他一进来,清脆的小嗓音立即响起:“祖母祖母,这个竹马给弟弟,你看好不好?”

赵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手指着长孙对真姐儿道:“你看,果然让我说着了吧,我们世子,现在会疼弟弟了。”

“弟弟我是疼的,就是祖母帮我看着母亲,做东西,不要独少我一样。”佑哥儿又说出来这么一句,不仅祖母和母亲笑,就是房中丫头们也一起笑起来。

到下午近傍晚时,赵赦才见大人们。还是上午见王妃的房间,大人们见到王爷的身影出现时,心中好似久旱逢甘雨。

王爷坐在那里,身姿笔直。嘴角虽然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也让大人们觉得,还是王爷更肃穆。

而王妃宫装明铛坐在这里,纵然小脸儿绷着,也似在玩笑。这是大人们的看法,而且害得大人们,还要再对王爷说一回。

赵赦听过,就问:“王妃怎么说?”大人们回过,赵赦微眯起眼睛,没有说不好,也没有说好,只是道:“王妃,也有她的道理。”

“是。”大人们不敢多说什么,把这当成王妃的一次玩笑。赵赦吩咐道:“过几日有宫宴,卿等,随本王入宫。”

这句话一说出来人人喜欢,原来王爷让进京,是准备在皇上面前露个脸儿。大家一起拜谢:“多谢王爷。”

宫宴在白天,这是年年会有的,为异邦来贺汉朝元旦正岁的一次宫宴,也是过年前肆意玩乐的一次宫宴。

独皇帝,今年没有在宫宴上露面。天愈冷,他的病又加重,勉强会过百官,就退回寝宫去安歇,只有皇弟、皇子和皇孙在眼前。

因为皇弟们在,伍皇后带着嫔妃们服侍在殿后。听着外面一阵阵狠咳声,伍皇后眼角里,全是坐在下首的齐贵妃影子。

皇帝百年之后,难道有两宫皇太后?清源王最近频遭训斥,但是宫中也有传言,说清源王殿下是会被立为皇嗣,皇上在磨砺他。

为何独没有太子?伍皇后一直猜了这十几年。太子有心疾,宫中瞒得很紧,就是皇后本人,也只知道太子有一年身体极度不好,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齐贵妃坐在下首,心中也是忧愁。她猜不出来哪一个孙子是下一任皇帝,一直把清源王殿下扶得那么高,现在看来,淳皇孙和颂皇孙,皇帝都很喜爱。

殿内麝香萦绕中,皇帝正在问皇孙淳:“以你看,明年春耕,各地如何注重为好?”淳皇孙朗朗回道:“农耕为国之根本,各地却不可苟同。鱼米之乡,水产出息大的,仍以水产为主要。去年受灾严重的,仍然以修复为主要。”

皇帝再问颂皇孙:“颂儿最喜欢弓箭刀马,依你看,这明年战事如何?”颂皇孙上前一步:“孙儿请战,愿入军中亲临,斩下人头来,以报效皇祖父。”

病中,还在问这些,听到的清源王没有说话。皇帝睡下众人散去,清源王殿下独自一个人绕着碧沉沉的长廊而行。

清源王也回了话,但两位弟弟分毫不差。他虽然年长占些优势,但是年长的这几年里,在收复可用官员们上,不觉得自己占便宜。

有些官员们,是随风而舞,依着皇帝喜爱而改变。清源王负手,宽大的袍袖在身后摇曳着,心中只转着两件事?做,还是不做。

“殿下,”心腹的侍从后面而来。清源王停下步子,轻轻嗯上一声。侍从躬身低声道:“江阳郡主进出宫随从五、六人,如殿下所说,在冷宫处一一看过来。”

清源王沉声道:“可有人发现?”侍从道:“今天进宫里的人为多,乱走的人也多,他们只是赏花赏景,还在走动。”

“多跟着,不要让她出事情。”清源王继续往前面去,侍从退后转身去传话。

灿金雀羽宫装长裙缓缓而来,真姐儿手指着宫室对蔡清宛和豆蔻道:“那里梅花特别香,又可以去,咱们亲手摘一枝,一会儿来簪花击鼓。”

猛然见到清源王殿下含笑立在数步外,真姐儿带头,忙行礼下来。清源王走近两步:“王妃请起,”及至真姐儿起来,眼光在她粉白玉洁的面庞上看了两眼,再看她的发髻,徐徐道:“这梅花,原也只配王妃带。这衣服,配上梅花,是绝好的。”

当着两位姑娘,真姐儿涨红面庞,面如桃花格外喜人,只再轻施一礼,垂头道:“我们不打扰殿下玩乐。”

带着人正要走,清源王后面也跟上,伴在真姐儿身边道:“我陪王妃去摘,你这衣服这装扮,哪里是摘花的人。”他声音轻而若无:“仔细,弄乱了发髻。”

真姐儿好似吞了苍蝇,她知道自己今天打扮的好,打扮的好,是因为宫中又新来几位夫人。表哥时有夜出,不过全都早回。

王爷行踪去哪里,无人第二天会过来理论:“昨天约了我,怎么不来?”堵夫人的口,只要数件精巧首饰,也就可以。可真姐儿心里不舒服,和赵赦怎么缠也解不开,今天是努力打扮而来。

大红色宫装长裙上,上身是绣牡丹花开,金线缝就花蕊,下面是灿金为雀羽,上有大小不等的宝石。

安平王妃今天光华夺人,让人不敢直视。远远看上一眼,不知道是梅花俏,还是王妃俏。

清源王殿下哪里能放,就一路陪着过去摘花。

取下一枝子白梅,故作无意在真姐儿发间隔开半尺左右比一比,再道:“太素白些,唐突了王妃。”

真姐儿忍气,退开一步行礼道:“难得殿下有兴,随便赏一枝罢了。”

听出来真姐儿又一次疏远的清源王,不慌不忙地用手指一指另一边:“那里,王爷也很有兴。”

曲水朱梅中,赵赦英挺的身影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在王爷身边,朱衣翠衣彩衣大红衣,明铛玉凤秀簪宝石钿,把赵赦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王爷高人一头,在娇小的夫人们发髻间,可以看得清楚是他。

真姐儿惊呼一声:“表哥他,说过摘花给我的。”把清源王就此丢下,雪地里匆匆而去。清源王哭笑不得愣在当地,他绣着纹金云龙的一只袖子,还在胭脂欲滴的一枝红梅上。

指给美人儿看,是让她醒悟醒悟,花好月圆,行乐当前。不想,却弄巧成拙。

殿下摸摸鼻子苦笑,这个小丫头,从来就不笨。

跑开的真姐儿心里暗笑,笑过又把清源王在心里骂了两句,骂过怎么办呢?身边同行的,还有蔡姑娘和窦姑娘,要是不过去表哥那里,这个面子怎么下得来?

赵赦身边珠围翠绕,此时过去自己小脸儿上不会是好颜色,表哥看到,肯定不会客气,即将演变而成的,是当着夫人们要挨表哥训斥。

就此停下脚步,真姐儿看看地势,心中有了主意。碧廊中,有小小转角装饰锦帏可以休息,也可以赏花。

带着丫头们到这锦帏处坐下,对两位姑娘道:“咱们用些宫点再去。”两位姑娘露出笑容:“我们也渴了。”

积雪高丘上,疏冷香寒红艳中,戚夫人和权夫人望着低洼处梅林。戚夫人有羡慕:“新进京的这两个小蹄子,又去了安平王面前。看看她们,是多么的快活。”

权夫人心中不宁,总觉得眼前有什么跳来跳去。对于戚夫人的话,她是不快:“安平王,傲气得可以。有什么!比他英俊的人,还有呢。”

再加上一句:“也比他温存。”

戚夫人飞个眼波儿在她面上瞥过,轻声细语道:“可是比他能耐又生得这般俊的人,就不多见。快看,哎呀,早知道王爷肯射箭,我也去求了。咱们快去,趁着王爷还在。”

梅边悬挂的,全是宫中式样的首饰。

“着什么急,我慢慢去,”权夫人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难掩心中烦恶。她并不是个天生放荡的女人,再说放荡的女人中,有几个是生下来就性子放荡的。

只为着和丈夫出这一口气,争一下妇人也可以去风流,才把自己送到这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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