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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以权压人,滥杀功臣,这是说的项功述等人。公孙宇吉在旁边解释:“这不是霍山王的主张。”霍山王最近同康王缠不清楚,没有功夫来说赵赦。
再看下去,足有一共十几条罪状,有些是不成立,全是诬告。最后一张便笺露出,上面是皇帝的御笔:“朕对卿如此,卿对朕如何?”
安平王提起袍角,朝南而拜,口中道:“臣肝脑涂地,不足以报皇上。”公孙宇吉眯眯笑着,别了安平王,回来见皇帝复命。
夜风凉爽怡人,公孙宇吉在马上暇意的想着。皇上这收买人心的功夫,又见长不少。行过两条街,突然跳下马回手袖中出来一闪银光。
“哎呀,”数步外的转角处,倒下一个人。
公孙宇吉冷笑一下,也不去看他是谁。打马直奔皇宫中去,这马速引来巡逻的兵,他只亮一亮腰牌就过去,全然不去解释。
虽然宫门下钥,他也照进不误。离开多远见皇帝寝宫中灯火通明,公孙宇吉也感叹一声,当皇帝还真是要勤劳。
皇帝在宫中听说他回来,立即让进。听过安平王的回话,淡淡一笑,负手又问:“你杀的是谁?”
“应该是伍家的人。”公孙宇吉回道:“昨天夜里我和人吃酒去,也是他跟着我。”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凌厉之色,漫不经心地道:“康王,最近在作什么?”
“往太皇太后面前请安,也往太上皇和皇太后面前请安。”公孙宇吉笼统的说过。皇帝微微笑:“惠温太皇太后住在寿安宫,康王多去几次最好,即寿而康,朕心里喜欢。”
公孙宇吉小心地揣摩着他心思,慢慢试探着问道:“淑恭太皇太后那里,是怎么说?”皇帝冷淡地道:“她说康王没有子嗣,让朕选过秀女,余下的尽数给康王去选。我说我初登基无心此事,让康王去选吧。”
“康王殿下理当固辞?”公孙宇吉心想他不至于这么大的胆子,先于皇帝去选人。皇帝沉沉的笑着:“他当然要辞。朕总要提醒他一下,朕才是皇帝。不过,”皇帝笑得阴森:“我看这提醒还不够。”
皇帝怅然:“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朕不忍斥责康王让太皇太后伤心,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才是。”
“淑恭太皇太后身子好得多,惠温太皇太后一直是身体康健。”公孙宇吉说过,皇帝也一笑,好似心事全放下来:“可不是,康王理当多往惠温太皇太后面前去几回。”
康王就睡在宫中,他一早醒来心中烦闷。昨夜惠温太皇太后对他说的话总在心头萦绕,让康王心思不宁。
来见淑恭太皇太后,见她面色越发的不好。苍白中透着无力气,康王总要拭泪:“太皇太后要是不在,以后我靠哪一个?”
“好孩子,你放心,我昨天还对皇帝说,让他善待你。”淑恭太皇太后道:“可怜你在外面吃了许多苦,有我在一天,不会让你再吃苦。”
宫女们来回话:“杨公公来传旨。”总管太监进来,口中宣旨:“赏康王殿下宫中乘车,宫中行马。”
康王心中痛恨一下子提到十分,人要惶恐地道:“臣不敢当。”皇帝用这些事情不时对康王暗示一下,这些,全不是你应该有的礼遇。
康王要固辞,要诚恳真诚的去固辞。每固辞一下,他心中就有无明怒火,这些原本全是他的。在这里固辞的人,应该是别人。
淑恭太皇太后要笑得合不拢嘴,帮康王应下来:“这个可以行得,孙儿,看看皇帝对你多好。”康王心中苦笑,面上要陪笑:“太皇太后说得是。”
依礼应该再到惠温太皇太后那里去,不过康王从不这样,他总是等到淑恭太皇太后睡下来,才悄悄的去见惠温太皇太后。
惠温太皇太后正在廊下就着日头看一卷诗书,见他来一笑放下:“我说的话你可想过?”这青天白日里,就这么说出来,康王面上装着心惊:“这样使不得的。”
“你再看看吧,淑恭太皇太后可怜见儿的,眼前比我强,身子却不强。以后呀,只有我疼你。不过我呢,得有疼你的能耐才行。”惠温太皇太后笑容慈祥,眼光中却闪动着全是寒光。
这满园子的花开,在她眼中全看不到。她日日看到的,是无形的霜刀和雪剑。
“安平王最近很不得意,”惠温太皇太后慢慢道:“你可去见过他?”康王嘴唇抿一抿:“我无事不出宫。”
惠温太皇太后笑得恬淡:“那你是怎么折腾外面那些官员的,”她眼神儿一瞟,还有几分年青时的神采,不无取笑道:“全是当初冷落你,不接济你的人?”
“太皇太后,这话不能说。”康王自己也不敢大张旗鼓,要说当年他在外面不对,就是在说先帝当年错了。
“我劝你去寻一寻他,这是一个聪明人。”惠温太皇太后用轻轻的语声说着,她知道康王会认真听:“他并没有大错,又有实际战功,强买良田这一条,是扳不倒他的。”
康王只是疑惑:“是谁在这个关口上,送他去休息。”
“只怕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主意,”惠温太皇太后一针见血:“他正在风头上,现在闭门谢客,正是时候。听说皇上前天问到他,回的人说他在家里陪伴王妃待产,看上去无事人一个。”
王妃待产?康王心神飘出去多远。安平王妃,又生第三个孩子了。还是在军中,见过她一面。
“只有朝中有你自己的人,你是前皇嗣才能再次提出来。”惠温太皇太后冰冷的话语不时闪动:“你还有什么人可以用?你总要站得住,能防一防。”
康王细细理一理自己的人,敢说话的,全被黜下去。余下精明的,不再多说话。此时安平王在家里闭门思过,又不能贸然上门去寻。
正在想着,自己的家人上来,附耳道:“昨天夜里死了一个人,听说是伍家的家人。”“死在哪里?”康王立即警惕上来。
“就在菜市口,说刑部里在查,闹得声势不小。”家人说过,康王眯起眼睛有好一会儿,慢慢放下来,把手中的笔丢下。他本来想和赵赦述述旧,现在看来不必了。
至少摆在表面上的,是不可以去。
康王心中痒痒的,怎么样,才能见到安平王一面,看看他现在的心思?眼下只能等,等到五月端午节,他总不能不进宫。
五月流火石榴大放,满城的石榴花、红杏花好似一下子全出来。康王来朝拜,特意寻找赵赦的身影。
不光他一个人这样想,最近没有见到赵赦的大小官员们,也全在寻找着两个月不见的安平王。
赵赦宫门外下马,缓步入宫中。他见到霍山王时,欠一欠身子让了他半步,霍山王犹豫一下,又看看康王,毅然沉着面庞,摆出他老王爷的身架,大步走在赵赦的前面。
灵丘王慢慢跟上,和赵赦对看一看,就把眼睛别开。
金殿上皇帝并没有问赵赦什么,只是寻常一般的庆贺赏宫宴,再就官员们退出,只留下几位重臣。
安平王没有得到宣召,也大步走出。他面无表情,不见多难过,也不见多沮丧。
上马回家里来见家人,家中自然又是一番节日气象。
康王殿下,还是没有和安平王说上话。
安平王府里再次车水马龙,安平王虽然不如以前有圣眷,但是端午节来朝,皇上也没有再难为他。
安平王妃要待产,官员们不来,亲戚们也要来才是。
赵老夫人带着人从早到晚点一遍:“小褥子,小衣服,小金锁片儿……”赵赦好笑:“母亲,小孩子哪里能带金锁片。”
“你懂什么,不要你管。”赵老夫人要骂他,把王爷骂出去,赵赦去摘花。回来给真姐儿看,再一朵一朵分均匀:“小毛儿的,小小毛儿的,你们不要打架,出来以后也不要吵。”
佐哥儿有时候钻出来讨一朵:“我呢,我也有吧。”得到一朵再跑走,去当没笼头的马跑得寻不见。
真姐儿扯着赵赦的手,越到临产期越是乖巧好商议:“表哥,你以后会公平吧?不偏着这一个,也不会偏着那一个?”
“偏心,只偏着小毛一个人,小小毛儿不听话,是要打屁股的,小毛儿不听话,表哥咬两口。”赵赦和真姐儿再情意绵绵一回,大手抚着她:“乖乖的生,表哥多疼你。”
佐哥儿在自己房里翻箱子倒柜子,丫头们在旁边陪着听他使唤。
“这一个,放到包袱里给妹妹。”是个布偶。再拿一个:“也放到包袱里给妹妹。”丫头们笑着收拾起来:“小郡主们要玩,也要几个月以后。”
“是吗?是真的吗?”佐哥儿摇一摇脑袋:“那我先收拾好。”找来找去差不多,一拍自己小脑袋:“还有期哥儿,要提醒他。”
对祖母说过出门,多多的家人陪着坐上车往威远侯府里来。虽然年纪小,顺序却不乱,先来见威远侯:“我来找期哥儿。”威远侯点头微笑:“你父亲在家里做什么?”
“陪母亲。”再来见威远侯夫人:“找期哥儿玩。”威远侯夫人也微笑:“你母亲在家里好吗?”
佐哥儿回答:“好,天天和父亲要花儿戴。”
威远侯夫人和丫头们一起笑,佐哥儿已经出来。来寻周期,正在房中写字。见到佐哥儿很喜欢:“你来了,快来背这三字经,我背累了。”
佐哥儿上下左右一通看,负着小手很有气派状,还点头:“你这玲珑香盒儿不错,给我妹妹吧。”
上手拿起来放在袖子里,再看两匹小小的铜马:“这个也不错,给我妹妹吧。”伸手去拿,周期一把夺回来:“这是我的!”
“给我妹妹玩!”佐哥儿再抢回来。
“是我的,为什么要给?”
“你不给,以后别来找我!”
一通大吵,佐哥儿揣着抢来的几样东西,忿忿然出门:“回家,我要回家。”回到家门口儿,见到家人们全忙忙碌碌,步子比平时加快几分,来往的亲戚们都往二门里去,人人有笑容:“要生了,听说临盆了。”
“挪去了产房,请的是最稳当的稳婆呢。”
佐哥儿甩开小腿跑得快,产房在哪里他也早知道。到了那里,见祖母满面春风,坐在椅子上。祖父和父亲在外面站着,正在说话,又不时往产房里看。
日头热腾腾,把人人面上洒下汗水。就这样,不顾日头热在这里站着的,有不少人。天气本热,人又围得多。云家的三个妯娌好不容易才挤进来,先到老夫人面前行个礼:“恭喜老夫人,您又要当祖母了。”
再听动静:“像是还早吗?我算着,差不多了。”
仿佛应着这话,一声“哇哇”大哭从房中震天般响起来。产房中妈妈们走出来,急急道“快,热水,快着些儿。”
赵赦皱眉,赵老大人皱眉,赵老夫人明白他们的意思,虽然自己也担心,劝解道:“总要一个一个地生出来。”
等呀等,钟点儿熬人一般,王爷忍不住走到窗下去问:“王妃可好?”稳婆们回话:“好着呢。”房中隐隐有声音传来:“用力,再用力,”
第二个生的时候,光听就是熬人的。
赵老夫人着了急,羊水已破,再不生出来怎么办。她忧心忡忡吩咐人:“送参汤进去,给王妃添添力气。”
赵赦也明白过来:“快,送参汤,送红糖水。”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小猫一样的微弱哭声:“哇…。”只一下子就没有了。这微弱哭声把长辈们的心全紧紧捏住,一起盯着房门,怎么不再哭两声。
佐哥儿东看看西听听,闹不明白为什么要哭?不是不哭是好孩子。他溜出人堆里,往自己房里奔去。
路上遇到周期和威远侯,威远侯夫人,周显和周夫人一家人。“佐哥儿,生了没有?”
佐哥儿只对周期招手:“快来帮我拿东西,”再回话:“生了两个小妹妹,一个哭一个不哭。”
威远侯夫人吓得魂飞天外:“是真的吗?快去看看。”
来到产房外,见孩子已经抱出来,一个哭得震天响,一个哭得比她还要响。赵老夫人笑逐颜开:“这后来的,现在哭得响亮。”
赵赦很是心疼,这小脸儿皱的,哭得当父亲的要断肠。他抱一个在手里:“我的乖乖,你不要哭了。”
“看你,才生下来就是要哭的。”威远侯夫人松了这口气,把赵赦嗔怪一下。接到手中看,哈地笑起来:“这两个,全像母亲。”
和真姐儿一似一样的小脸儿,眉目五官全宵似。赵赦更皱眉,对母亲道:“真姐儿小时候,就是这样子。哭起来,也不带停。”
“这么些年的事情你倒记得清楚,你忘了,你小时候多嫌弃她。”赵老夫人总要挖一下儿子的旧事,再目不转睛看孩子。
让人送上挡风的薄纱来,赵老夫人笑眯眯:“先到祖母房中去,真是两个乖孩子。”这一会儿,已经不哭了。
佐哥儿急急奔到,和周期一个人背一个大包袱进来。那包袱又大又臃肿,快有两个人半个身子大。
“你们这是做什么的?”赵老大人笑口常开,喊孙子们:“不要淘气。”佐哥儿把包袱放地上,周期把包袱放地上,打开来,里面全是玩的东西:“这些,哄妹妹的。”佐哥儿伸头探脑:“怎么不哭了?”
大人们把两个小襁褓围得不透风,佐哥儿和周期在后面挤不进去,两个人在后面使个眼色,“哇哇”放声大嚎起来。
大人们果然转身,佐哥儿和周期一跳过来,挤到小木床前伸头去看,两个人笑嘻嘻:“真难看。”
红色的皮肤上,还有皱皱的小皮皱,真是不好看。
周显过来,一手一个拎起他们衣领子,到外面才放下来,先对儿子屁股上踢一脚,再瞪眼:“一边儿玩去。”
外面不得进来的亲戚们笑看着,又突然笑声止住。产房就在这院子里,在长廊的尽头。那里,静静开着无数木香花,木香花下王爷出来,手中抱着一个人。
这个人,从头到脚被一床被子包住,不露出一点儿手脚来。只有几根发丝轻轻的飘着,从被底显出踪迹。
炽烈的木香花中,亲戚们全屏气凝神。王爷把王妃这就抱出来,往她原先住着的房中去。这月子,竟然不在产房里坐。这产后的妇人,围得不透风也可以抱出来?
赵赦旁若无人,把洗过头脸换过衣服的真姐儿一直抱出来,带着她回房去。亲戚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傻了眼。
这才生产过,王爷也一夜不能丢?这……又不是没房子,也不是王爷不能再有人,亲戚们全第一次见,全直愣着眼睛看着。
赵老夫人装不到,威远侯夫人装看不到,赵赦的两个妹妹红着脸也装看不到。赵家的两个亲家,和云家的三个妯娌很是难堪:“这个……”
才开口,就被赵老夫人打断,她带笑道:“我这里热闹吧,对面就是真姐儿和王爷,现在又有了小郡主们,以后热闹呢。”
长女宝钿的婆婆回过神来,这一家子人不缺房子,爱睡哪里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忙道:“可不是,这样多热闹。”
这话算遮盖过去,云家的三个妯娌先是尴尬,再就欢喜起来。
房中放下真姐儿,外面来了圣旨:“宣安平王进宫。”赵赦亲亲一身汗气的真姐儿:“在这等着我,宫中是要听消息。”
两根手指还勾着赵赦衣服,真姐儿轻声道:“嗯。”王爷含笑保证:“表哥进宫,眼睛决不乱看,不管旁边有什么人,也不看她。”
“要给你什么,拿来给我。”真姐儿细声细气:“贺礼还是要的。”
赵赦嘿嘿一笑:“好。”
来见皇帝复命,回说生了两个女儿,皇帝微微笑:“是两个郡主,赏。”又去见两宫太皇太后,皇太后就在淑恭太皇太后宫中,一并见了,也都说赏。
惠温太皇太后恭喜过,淡淡地道:“我这里你也能想到来,难得。”也赏了东西下来。带着一堆东西出来,内宫门外遇到康王殿下。
康王对着赵赦身后赵安手中的光华灿烂看去,带着难以捉摸的神色道:“王妃可好?”赵赦面色自然:“很好。”
两个人擦身而过,心中都忘不了在军中直白挑出话的那一幕。康王心中又拧起来,为着安平王妃,安平王才不帮自己。
数月囚禁,他曾这样对过自己。康王脚步如灌铅,回想往事就走得很艰难。
和赵赦一同回府的,是一道圣旨:册封安平王的长女为明华郡主,次女为宝华郡主。这两个名字,是赵赦早早定下来。他盼着女儿生得像真姐儿,有明珠一样的神采,有宝玉一样的容颜。
现在,是成真了。
父亲去后,佐哥儿和周期又跑到房中去,一手拿着一个玩意儿,两个人对着噘嘴:“怎么还不哭?”
不哭,可怎么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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