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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黑下来,天边最后一朵晚霞隐入黑暗中。星星升起,一闪一闪地先是只有淡淡的白光,再就在黑暗中明亮起来。
真姐儿倚栏,坐在长廊上往身边打量。在京里的时候,她也好多次想过这院子。就是佐哥儿,有时候也会提起。
院子依就,还是旧貌。池水悠悠是活水,冬天的时候关上两边水闸,放出温泉水来,带来一院子温暖。这是夏天,温泉水不让出来,流动的全是院外的活水,这水带来清凉。
花架子在四周,开着粉红色的蔷薇,白色浓郁的木香,有无数花瓣落在水中,有清香也是美景。
在这美景中,真姐儿眼前浮现出施姨娘和水姨娘的面容来。表哥是如何改变的心思,能以王爷之尊打发出姬妾来?
当然这在古代也不是没有过的事,不过古代大多是拿姬妾赏人,而不是让姬妾自己寻亲事嫁人。
笑容一丝一丝慢慢多在真姐儿面颊上出现,其实她的心里,真的已经不在乎姨娘们是不是留在家里。
环境是可以同化人的,在京中真姐儿天天可以听到亲戚、往来女眷们等人,和家里姨娘们斗法的事情。
有些人赢了,有些人是输,这些,也是生活中的一部分。生活中,有好,也是有不好的。
当然姨娘们能出去更好,真姐儿窃笑一下,再为自己的心思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至少她们不会再空守孤房,那滋味儿肯定不好过。
懒懒伸一个懒腰,真姐儿笑得恬然。独守孤房,她是没有尝到。就是赵赦以前在京里夜会夫人们,也是去得晚回来得早,等到真姐儿知道,往往是王爷已经回来。
这算是一个幸福的人,真姐儿对着水中月色含笑,是幸福的,是吧?
高挑着灯笼的院门口,赵赦大步走进。他第一眼,就看到妻子窈窕在月下的身影。王爷微笑,小毛是在等表哥,还是在这里玩耍。
小毛在京里,一到春花秋月时,就要把西北的景色提一回。春天,有无数的春花。小毛爱花,闲着无事也会去淘弄一些花香脂粉什么的。
说到夏天,就会想到这个院子无数游鱼;秋天,园子里就可以登高,当然带着女眷们在城外登高,又是一番滋味。
如果是冬天,就是王爷也会回想房后的温泉池子,这里,有王爷和小毛不少的回忆。此时想到池子里,再看到月下的小毛微扬起美丽的容颜,王爷加快步子走来,在妻子身边坐下,抚着她的肩头,为她拢顺夜风中飘起的碎发,柔声道:“在想什么?”
“想表哥。”真姐儿直言不讳。她身上穿着水碧色绣红萏出水的罗衫,带着一串子明珠。秀色如玉花瓣儿,仿佛精雕细刻而成。
旁边是碧水,廊下是玉人。这玉人起身,笑得甜而又甜。衣衫细碎声打在廊上木板上,真姐儿盈盈施了一礼:“多谢表哥。”
赵赦眸子转为幽黑,他心中完全明白,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眼睛欣赏着妻子的身姿,嘴里在猜测着:“谢表哥什么?这就不明白。想来,”他沉思着,眉头微耸起:“一会子打算和小小毛争床榻睡?”
“哧”地一声笑,好似玉盘溅珠,打碎这里的宁静。王爷王妃在廊下说话,丫头们全垂手退到一旁去。
小小毛们吃过晚饭就贪玩,赵赦又早早命人给她们收拾好房间,这里无人喧闹,只有夫妻间的低语声。
此时真姐儿的笑声,有如水花一般,高于夫妻们的低语声。静静说话的宁静,被这笑声打断。
“表哥,”真姐儿撒娇而且跺脚,好似女儿们一样的娇态:“才不是争床榻睡。”赵赦招手:“过来。”把真姐儿拥进怀中,亲吻着她的面颊、耳畔,再喃喃道;“不是争床榻,那就是谢表哥又给你种了许多的花。”
真姐儿玩乐的心也上来,摇着头笑:“不是,全不是。”她明亮的眸子对上赵赦的黑眸,屏气凝神慢慢说出来一句:“是谢表哥你帮我养了许多鱼。”
赵赦轻轻笑起来:“坏孩子。”把这个坏孩子搂紧些,两人身上都有微汗,王爷才低声道:“喜不喜欢?”
他也不提是什么事,真姐儿一样是明白的。夜晚的紫檀木长廊上,赵小毛娇笑着不停点头:“喜欢。”
水,慢慢从廊下流过,真姐儿亲着赵赦,再问他:“是怎么想起来的?”让姨娘们出府嫁人,王爷用过的人给别的男人,在赵赦心里,难度应该比别人更大。
他不是养不起人的男人,也不是对姬妾们不好的男人。当然这个不好,是指生活待遇上。
真姐儿最好奇这个:“是怎么想到让她们嫁人的?”赵赦抱着她,装模作样的抬头看天,想上一想,才对着好奇的真姐儿拖长声音道:“从接真姐儿来,就有这样的想法。”
“表哥骗人。”真姐儿眸子更明亮,虽然不相信,明知道这是好听话,可是假的好听话,往往更让人欢喜。
她高高嘟起嘴:“你后来,还要娶别人的呢。”赵赦轻轻亲着她,亲一下问一句:“在哪里?”再亲一下,再问道:“把人给我找出来,找不出来不能乱怪。”
王爷板起脸:“诬告,是要打板子的。”
“哼哼,”真姐儿也板着脸来哼哼,忽然心中模糊。表哥当年要娶的,是哪几个,是三个还是四个,在这一时,月色朦胧,星光明亮,眼前的人不仅英俊,更届中年,有成熟男人的魅力无边。
真姐儿一下子想不起来,表哥当年要娶人,是哪几家?夜风中花香拂来,真姐儿轻轻的微笑,娇滴滴贴在赵赦胸膛上:“表哥,我想不起来。”
“压根儿就没有,你哪里能想起来。”王爷的手,滑进真姐儿衣内……有鱼游过,用力从水中跳起来,窥视一下这倒影在水中的一对人,在香艳着什么。
月光下,赵赦抱起真姐儿进房去。真姐儿低声:“女儿们在哪里?”王爷低笑:“我回来时看过,应该睡了。”
少年人的爱恋是炽热的,青年的人爱恋是热烈的,中年人的爱恋,则应该是浓厚的。竹簟上最后有轻轻眷恋的喘息声,再就是脚步声出来,王爷在前,真姐儿在后,王爷**着胸膛,只着小衣,不回头手扯着真姐儿而来。
真姐儿娇笑连连,一只手掩住随手披上的衣襟,玉足赤着随在后面而行。
氤氲的温泉池水,等来它们的一对主人。
正泡得舒服时,赵赦忽然凝神细听,在玩水的真姐儿吃吃笑着:“孩子们来了。”赵赦满意的叹气:“小小毛们,还是离不开父亲。”
“是吗?是离不开母亲。”真姐儿眨眨眼睛说过,听到外面哭声渐近:“哇……要父亲,”真姐儿和赵赦一起笑起来。
宫灯高挑着,明华在灯下泪水纷飞,身后跟着她的奶妈和丫头。宝华在灯下泪水滚滚,身后跟着她的奶妈和丫头。
父母亲的院子里全是池水,中间有可以落脚的白石。小小毛们到了这里,泪水暂时停下,带着泪花的面庞上有了笑容:“跳,”
明华喊着妹妹,宝华喊着姐姐,两个小小毛手扯上手,一步一步跳过白石,来到木廊上,闻到紫檀木的清香时,又开始大声哇哇:“要父亲……。”
进到房中来寻,见父亲母亲在绡帐中,好似才醒来。不过他们发上滴着水,这是匆匆回到床上不及擦干的水迹。
明华见到父亲,跺着小脚开始不依:“有妖怪,”宝华哇哇痛哭:“有妖魔,”明华再哭:“有鬼怪,”宝华一时接不上来,吃吃了几下,才接上,大声道:“有神仙。”
小小毛们哇哇大哭,扑到床上去。真姐儿抱起一个,赵赦抱起一个,夫妻两个人还有闲暇对着笑一笑,各自开始哄女儿。
明华搂着母亲脖子:“明华一个人睡,就有妖怪。”宝华告诉父亲:“宝华一个人睡,就有鬼怪。”
小小毛们又回到父母亲中间睡下,两个人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开始呼呼大睡。对着两个女儿熟睡的面容,真姐儿忽然很想笑话赵赦:“这要是长大成亲,也把表哥带去不成?”赵赦就有得色:“看她们多离不开我。”
院门外的高坡上,柔庄郡主目不转睛地盯着院门:“妹妹们没有出来?”她身边,是青衣和紫衣高挑着灯笼,还有四个房中上夜的大小丫头跟着,她们认识路,可以带路。
世子妃第一天在这里睡,走了困又贪玩,见到家里到处是好的,舍不得睡去。
青衣讴她:“世子妃也想父亲了?”柔庄摇头:“怎么会,我是大人。”紫衣一本正经:“可不是,明天就要和小郡主们一起上学的大人,世子妃,您是大人,一定会好好的学吧。”
柔庄郡主完全明白自己的陪嫁丫头和自己开玩笑,要是别的不了解她的人,世子妃完全可以来个假话,对于了解自己的人,她就说不出来什么。
坡下有一行人走过,世子赵佑带着人查上夜,夜风中,他眉头拧着:“还不睡?”他定定地看着柔庄,才换上一件水红色罗衫,葱绿色裙子,在月光下,好似一把子小香葱,也有几分动人之处。
才心动,世子就要不耐烦。哪一个正常女孩子,有她这样顽劣。
柔庄也看世子,在夜色里忽然又一次明白他生得很好看。柔庄提起裙子,转身一溜小跑下坡,身后的丫头们跟上:“郡主,不要跑。”
世子冷笑一下,又叹气。叹气过,对上夜的管家道:“再往前面去看看。”一圈儿全看过,天近子时,跟他的小厮赵山走来:“左将军请世子。”
赵佑对着空中,唇角扯动一下,有微微的笑意。父亲,是疼爱自己的。想到一些流言,对着自己说父亲更疼佐哥儿的话。
这些话是站不住脚根的,不过更能让世子领会到父亲有多疼自己。左将军这么晚还来,也是父亲有话才是。
大门外的上马石旁,左俊杰不错眼睛地看着王府门内。世子缓步而出的身影过来,他才露出笑容。
“往哪里去?”赵佑随意问出来,想想在京里,是赵安陪自己出去。左俊杰先侍候世子上马,自己再上马,粗声大气的嗓门道:“请世子爷随我来。”
长街之上,花街最热闹。夜静更深,这里却是人来人往。大红色的灯笼上,是一家一家院子的名字。
在迎春院,有思春阁……在一家名为艳情楼的门前,左俊杰停下马。他的两个亲随赶快过来,陪笑道:“全安排好了。”
老鸨和龟奴正在里面说话:“左将军又请什么贵客,从下午就让人来安排,家具摆设全要新的,茶碗也是他自己送来。”
龟奴把歪戴的帽子扶一扶:“这有什么,就是人,他不是也要新的。”老鸨先眉开眼笑,再就露出肉疼的神色:“不知道给多少钱,金巧儿的初夜,可是喊出去一斗金子。”
“您和左将军谈价钱了?”龟奴笑得谄媚,眼睛里闪着嘲弄。老鸨肥厚的巴掌,一巴掌重重打在龟奴脑袋上:“我敢和他谈价钱,我不怕他多收我的税,我就派你去谈!”
挨了打的龟奴嘀咕道:“就是,他也不用和你怎么样,找个名目让人把你这楼封起来搜查三天,就可以吓倒人。”
一抬眼见左俊杰已经进来,龟奴推一把老鸨,自己也带笑迎上去:“左……左老爷好。这一位是?”
左俊杰斜身走在后面,让世子前行两步。烛光和星光下,这一个小公子气宇饱满,气势过人,他头上戴的是一个玉冠,是上好的白玉镶着宝石。身上一件青色罗袍,脚下是丝履,这样子不是贵公子也是财富家。
老鸨扭着腰媚笑着迎上去:“这位小爷是初次来吧?”赵佑在楼门口下马的时候,已经装得很自如,被老鸨一语说破是初次来,他面上情不自禁的一红,鼻中闻到香风阵阵,耳中又听到不少莺声:“大爷,您明儿要早来。”
世子的面上,更红起来。好在烛光也是红的,照在面上可以掩盖。
左俊杰粗着嗓门道:“废话多!这位是赵公子,快请进去。”老鸨有些怕左将军,这位左将军管这城里的治安,他要是想找事,容易得很。
把腰肢扭得更厉害,老鸨亲手来扶赵佑。腻人的香粉味儿,让赵佑有些喘不过来气。他见过的女性,母亲是受他爱戴的,妹妹们是他疼爱的。房中丫头无数,父亲赵赦也亲口告诉过他:“随你收用。”
独这样上来就粘人的欢场女子,赵佑第一次遇到,有些别扭。他闪一闪身子,左俊杰已经明白,喝退老鸨:“不要你侍候,你只带路就行。”
老鸨不服气,撇一撇嘴甩一甩帕子:“十年以前,多少人巴着我。”赵佑忍笑,见她前面带路,跟着到二楼上。
最上等的房间门前,老鸨停住脚,回身殷勤地道:“小爷,您自己个儿进吧,这里面,可全预备好了。”
双手把门轻推开来,老鸨有些神秘地低声道:“这是个稚儿,小爷您温存着些。”赵佑面上又一红,这一次老鸨看得清楚,掩口笑道:“哎哟,您还是个腼腆的主儿。”
左俊杰不耐烦:“又罗嗦上了。”他在身后,对世子行一礼:“要什么,只管喊我。”门对面,是他下午就吩咐人摆好的漆成红色的桌子和板凳。
走过去坐下,桌子有酒菜,左俊杰喊世子的小厮,又喊自己的亲随:“取骨牌来,老子今天赢到你们哭。”
外面这一群人吃喝起来。
赵佑走进去,见里面摆设的算是清雅。他失笑一下,原以为和那老鸨一样腻人。房中摆着八把水磨楠木椅,两边有高几。中间供一个佛笼,世子更要笑,这里摆菩萨,难道是要回头成佛?
一个丽人只着轻纱,可以见到雪白圆润的肩头和低垂的面庞,她盈盈拜倒:“金巧儿请爷安。”赵佑也不客气,伸手扳住她面庞抬起来,见是一张秀丽面庞,并不显妖媚。面上,还有几分害怕和羞涩。
老鸨在外面走来走去,有些焦急:“这小公子看着年纪不大,不要是个弄家子。上个月秀春院的头牌,第一次寻人,也是寻上一个年纪小的有钱公子,不想他比熟客要狠,赚他一千两,姑娘养了半个月的伤才能下床。这一个,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又来问左俊杰:“左老爷,您就不要姑娘?”左俊杰哈哈笑,把手中的牌给老鸨看:“我今天晚上赢钱,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龟奴在楼下见老鸨下来,把她拉到一旁:“妈妈,你也是这一行里的会家子,今天晚上走了眼吧。”
“放屁,老娘能走什么眼!”老鸨要骂。龟奴伸出两根手指头嘿嘿:“这房里的客人,您可就没有认出来。”
那两根手指头动着,老鸨又要骂:“你的钱也不少,都哪里去了。”说是这样说,还是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龟奴手指挟住银子,露出笑容,小声道:“妈妈您想,左将军是上将军。”
老鸨眉毛眼睛全左在一处:“这个我知道,不要废话。房里是什么人,快说出来。”龟奴笑得神秘莫测:“他姓什么?”
“姓赵!”老鸨才说过,机灵劲儿上来,她是身子一激灵:“不会!”龟奴笑逐颜开:“为什么不会!”
老鸨面露喜色出来,细细地想着,嘴里还是在道:“不可能,金巧儿能有这样的福气!”这最后一句,已经是肯定。
龟奴又添上两句:“妈妈您想,他生得那么好,年纪又不大,世子爷随着王爷又是今天才到。”老鸨喜欢得有些颠狂:“今天才到,就来这里。”龟奴适时的奉承一句:“是妈妈您教导得好,巧儿姑娘的名声远播,世子爷也不能多等。”想想又加上一句:“想当年,王爷也是咱们家里的客人。”
话才说过,老鸨一下子冲出去。龟奴跟着过去。见她冲到厨房里,对着正在忙活的厨子喊:“楼上金巧儿房里,送檀香末水,送上好的香茶,送……”
厨子答应着,等她一扭一扭地出去,才大家一起笑她:“这又是哪一出子。”
此时的王府里,柔庄郡主才睡下。青衣和紫衣走出来,见外间丫头们帮着铺好睡的地方,两个人道谢过,各自睡下来。
月色从窗外进来,照得地上一片银白。青衣久久睡不着,她眼前闪过的,是白天见到的一片片田地,衣着鲜明的官员……。
微抬起头,窗外就是一片繁花。这花浓浓密密的,在月下分外动人。青衣轻轻叹一口气,郡主是怎生修来的福气,嫁到这样的人家里去。
看这里的房子屋子,全是高而宽阔,上面雕着细细的花鸟图案,亮闪闪的还涂着不知道什么涂料。
原以为京里王府是难得的一个人家,不想西北这封地上,大不小于皇宫,华美也好似天宫。白天跟在柔庄郡主身后转一圈,虽然没有全走过来,青衣也大概可以明白大小。
紫衣动一动,低声道:“姐姐没有睡着?”青衣叹息似地道:“这里真是大。”有一个上夜的丫头也没有睡着,她也接上话:“你们去园子里走走,比这里还要大。”
两个陪嫁丫头陪笑,心中全是向往,园子里更大,是什么样的景致?再一想郡主唉,在这里长住下来,不会被人笑话吧。
往对面看,是世子的房间。紫衣低低的问:“世子爷竟然不回来睡?”他睡的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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