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疯狂时,即便之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弱之人也不晓得能做出什么骇人听闻之事。
因此,乘务长刚就是顺着黑田隆司想要进入驾驶舱的想法而随便胡诌的话。哪里想到这其中真有戳中黑田隆司心坎儿的选项。
“体验飞行?”即便是让乘务长思考十年,她也不会想到会有一个人能为了体验飞行而做出劫机的举动,这等理由简直匪夷所思。但是,相较于某些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政治要求,这个要求似乎已经好实现很多了。
见乘务长表情有异,黑田隆司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不得不说,这个乘务长的脑筋转得是真的快:“我看你应该也是飞行爱好者,应该知道我们公司以前就有过开放驾驶舱观摩的活动。所以也应该知道我们公司对此态度是相当积极的。虽说实际航班中体验飞行没有先例,但是先生你的诉求这么......激烈的话,我觉得还是可以跟机长商量一下的。”
这个乘务长提及的驾驶舱开放观摩的活动还真不是胡说八道的,而是真实存在过的。大约在一年前,全日空就开展过一个活动,随机抽取当次航班的一名乘客参观驾驶舱。
当然了,这个活动只会发生在地面上。
这个乘务长这么说就是为了增加自己所说的话的可信度。
其实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跟机长商量一下。如果黑田隆司信了她的话,无疑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而只要有时间,那就有处置的机会。
正好,黑田隆司还真就知道那个活动,而且此前他还被真实抽到过一次。那一次驾驶舱参观的经历更加坚定了他投身飞行的信念,以致于最终演变成了一种堪称变态的执念。
正是因为黑田隆司参加过这个活动,使得他从潜意识里就有些相信了乘务长的话:“可以吗?”
一听黑田隆司有些意动,乘务长心中不由大喜过望:“可以的,我们的机长都很善解人意的,会理解你的苦衷和需求的。你就在头等舱第一排等一下,我跟机长沟通一下。对了,你要不要喝些什么,我们这边有高品质的红酒......”
说到这里,在头等舱听完全程的夏疏月也不由惊叹于这个全日空乘务长的心理素质。在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给黑田隆司下套。
没错,乘务长最后看似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请黑田隆司喝东西的话却是有些深意的。
夏疏月也是乘务员,她也知道应对劫机时候的一些小技巧,其中就包括以相对无意的方式让劫机的人喝下饮料,从而尽可能让犯人产生生理反应。如此一来,在趁犯人上卫生间的间隙里,就有机会将犯人反锁在卫生间了。
只能说,也就是像全日空这样历史悠久的航空公司能培养出这般沉着冷静的乘务长了。
或许真是有些信了乘务长的话,黑田隆司说了一句:“给我来杯水。”
乘务长心头一动,拍了下头等舱乘务员,跟她吩咐了一句:“倒杯水来。”
说完,又是小声加了一句:“后面去把经济舱的帘子拉上。”
经济舱那帮人虽然害怕,但是其中不少有看热闹的。这么多人看着,乘务长担心刺激到黑田隆司。
此刻,头等舱乘务员全身都在不自觉地发抖,尤其是看到黑田隆司始终抵在乘务长脖颈处的那柄刀刃更是感觉头晕目眩。
她试着站了起来,但是一瞬间便是觉得双腿发软,又是控制不住地坐了下去。
乘务长眼见头等舱乘务员如此反应,心中大急。她要一直盯着黑田隆司,要是她去倒水,必定会有一些视野盲区,在这个关头,她不希望出现这类视野盲区。
就在这时,乘务长赫然发现夏疏月在解自己的安全带。她是知道夏疏月身份的,瞧见夏疏月的动作,右手忙是虚空压了压,示意夏疏月不要动。
夏疏月嘴唇咬了咬,最终还是听从了乘务长的指示。
“先生,让你见笑了,我来帮你倒水吧。”事已至此,乘务长就算不愿意那也没办法了,她只得自己去另一边的工作台上,拿出纸杯,接下了半杯热水和半杯冷水,混合之下,水温刚刚好。
在接水的时候,乘务长只能背对着黑田隆司,就是这短短十秒不到的时间,乘务长只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然而,好在黑田隆司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
黑田隆司接过纸杯,大口喝了起来。
眼看黑田隆司如此“配合”,乘务长不自觉地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在头等舱看到一切的夏疏月也稍稍放了点儿心,这个劫机的似乎没什么心机,比较好糊弄,这么一来,相对来说危险性就小上一些了。
可是,就在乘务长嘴角弧度出现的一刻。原本在喝水的黑田隆司陡然发难,一把将纸杯甩到一边,左手直接扯住乘务长的头发,将她的脑袋狠狠地砸在了驾驶舱舱门上。
“你敢骗我?”黑田隆司恨恨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敲门,让驾驶舱的人开门!”
乘务长前额撞击到驾驶舱门上,发出了一道闷响,她只觉得头疼欲裂,似乎要昏厥过去了。可是,只要稍稍动弹一下,她就能感觉到脖子处那锐利的冰凉。
疯子!这人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此情此景下,乘务长只得配合地敲了两下门。
可还没有等到驾驶舱有所反应,毫无预兆地,飞机突地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即便是黑田隆司都始料未及,右手没有握稳,加之刀尖距离乘务长的脖子皮肤极近,一番晃动之下,刀尖竟是没入脖颈些许。
黑田隆司瞬间抽出刀刃,只见乘务长脖子处有个三厘米长的小小伤口,随着乘务长愈发急促的呼吸,不断地在往外汩汩出血。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一下似乎没有触及到大动脉,不然这就不是往外冒血了,而是喷血了。
但是,此刻已然见红,就算没有伤到大动脉,这么下去,乘务长怕也是支撑不住啊。
驾驶舱中,副驾驶透过猫眼望见了这一切,他后退一步,嘴巴不听使唤地含混说了一句:“机长,劫......劫机!”
“什么!?”
别说是机长了,就连徐苍都感觉无比的震惊。
劫机,这仿佛极近又极远的名词竟然真的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黑田隆司,黑田隆司......”徐苍陡然想起,这个名字不就是NH61劫机航班主犯的名字吗?
因为劫机这种事情并不属于技术范畴,所以徐苍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在99年全日空NH61航班发生过一次劫机,其中机长身死,其余内容他就不晓得了,也没有兴趣关心。
此刻,千防万防,最终还是给自己撞上了,这已经不是运气差也可以形容了,仿佛就是宿命所织就的一张大网将他牢牢捆住,根本就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性。
“机长,乘务长受伤了,好像很严重。”
副驾驶焦急的声音将徐苍的思绪拉回,在这一瞬间,在乘务长受伤的一刻,事情的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有没有流血事件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指标。有些劫机犯别看凶神恶煞,但也仅仅是外强中干。这种人实际上并不算难对付,而且大概率也能将劫机的危害控制在一个合理范围内。
但是,依照副驾驶的反馈,乘务长都受伤了,那无疑就是见红了,这说明犯人在伤害别人一途上是没有顾虑的,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开门!”
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驾驶舱舱门,驾驶舱内的三人依然能听见黑田隆司那歇斯底里的吼声。
副驾驶此刻脑子有些发懵,外面乘务长生死未卜,如若不开门,那劫机犯当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恐怖之事。而且,不仅仅是乘务长,客舱里还有上百名手无寸铁的乘客呢。
一想到这个最快的情况,副驾驶就觉得心脏砰砰乱跳,似乎都要跳出胸膛了。
副驾驶能想到的,机长如何想不到?只见机长沉思稍许,突然大吼一声:“解领带!”
副驾驶一愣,旋即立刻领会机长的意思,也开始跟着机长解自己的领带。
这可不是机长得了失心疯,而是在应对歹徒进入驾驶舱的必要准备措施。
如若歹徒进入,在危急关头,歹徒可能会利用领带制服飞行员。所以,为了防止这个情况的发生,飞行员必须先把领带解下了。与此同时,机长在解开领带后,将纸质航图从飞行箱中拿了出来,提前放好。
这是为了后面歹徒进来后,如果再拿航图,这个行为会显得非常突兀,容易引起歹徒警觉或者刺激到他而产生一些不可预期的后果。
只能说这位机长的准备工作很到位,但是,这个行为无疑也昭示了机长的态度。
那就是......开门!
没错,机长要开门!
副驾驶几乎就比机长稍慢了半拍便是解开了领带,当下便是说道:“机长,我开门了?”
机长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开吧!”
然而,就在副驾驶手放在把手上的一瞬间,徐苍陡然大喝:“不准开!”
如此声音下,副驾驶手就像触电似的从门把手上弹开,接着茫然地望向徐苍:“你说什么?”
“我说不准开!”徐苍冷声道。
“可是机长说开门。”副驾驶又是看了眼机长。
徐苍脸色阴沉,再是重复了一句:“我是世界民航组织一级飞行专员徐苍,编号41357,现在接管此飞机。听我口令,不准开门!”
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正式的宣告,徐苍连自己飞行专员的编号都报出来了。可这句话在机长那边显然是无法接受的:“徐先生,现在不开门乘务长就有生命危险了。不仅仅是她,其他乘客也要承担风险,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后面客舱的人去死?”
徐苍深吸了一口气,以几乎不含有人类感情的声音说道:“就算是全飞机的人都死了,那也不准开门!”
此言此语落到机长耳朵里好像是地狱中漠视生命的恶魔的低语,已然是彻彻底底地震碎了机长的三观,他不敢相信从徐苍这么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全飞机的人都死了,门也不能开!
“为什么要这样做?”机长喃喃道。
徐苍目光微凝:“机长......”
然而,徐苍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一道清亮的机括声响起,徐苍只觉得脊背汗毛根根竖起。那声音他知道是什么,那是驾驶舱门锁闭系统开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