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谕无奈道:“你们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田地?”
“早就是这样了,”爱因斯坦说,“还没到柏林时便已如此,我再也无法忍受米列娃的阴郁了,每次回家都感受不到一点快乐。”
李谕说:“婚姻破裂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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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破裂是一个盘旋下行的螺线,而且会进入恶性循环,越来越糟糕。”
“羡慕你还能说出这么优美的比喻。但你说的没有错,这就是恶性循环,”爱因斯坦说,“并且我不久前刚知道,搬到柏林后,米列娃与萨格勒布的一位数学教授弗拉基米尔保持着暧昧关系。”
李谕感觉很震惊,“你要怎么面对?”
爱因斯坦说:“我不会怨恨他们任何一方,但我确实愈加感到痛苦和孤独。”
欧洲人的情感观念和亚洲真是差了好多。
看样子爱因斯坦最近没心情搞研究了,只希望先把家庭琐事搞定。
哈伯作为中间斡旋人,把“合同”拿给了米列娃。
原以为这种苛刻的条款没有女人会同意,但米列娃竟然接受了!
爱因斯坦于是乎又写了一封更加直白的信给她:“希望你完全明白目前的形势,之所以准备和你重新住在一起,是因为我不愿失去孩子们,他们也不愿失去我。和睦的关系已经无法继续,但我会保持一种‘事务性’关系,个人方面必须缩小到很小一个范围。不过我为此向你保证,我会以恰当的态度对待你,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文字相当之扎心。
米列娃终于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已无法挽回。
她只能同意与爱因斯坦在哈伯家拟出一份分居协议。
爱因斯坦愿意每年给米列娃和孩子们提供5600马克的抚养费。
只是拟定协议时爱因斯坦没有露面,委托律师代办。
他感觉身心俱疲,拉着李谕到了一家酒馆喝啤酒。
德国的啤酒在欧洲算上乘,但现在的爱因斯坦喝不出什么滋味。
“我不准备再结婚了。”爱因斯坦说。
李谕说:“中国有个作家讲过,婚姻就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
爱因斯坦说:“这句话概括得太好了。可我有时也在想,是不是只保持温情脉脉的关系不必堕落为婚姻的奴隶。”
“从人类刚开始诞生文明,就明白这种想法不可能,不仅因为太不负责任,更因为会导致社会大乱。”李谕说。
“我当然知道,只是随便的一句感慨,”爱因斯坦叹了口气,“最让我痛苦的是米列娃如果回瑞士,将带走我的两个孩子。我承认离不开他们,我曾经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抱着孩子们,用婴儿车推着他们到处走,同他们游戏,爬上爬下,嬉戏逗乐。以前我一出现他们便要欢呼,——小儿子直到现在还会欢呼,因为他太小了,不可能明白眼前的情况。而现在他们将一去不复返,在他们的脑海里,父亲的形象会慢慢销蚀!”
那句老话果然说得好,老婆永远是别人的好,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好。
爱因斯坦的孩子对顶级科学大佬父亲相当崇拜,但生活的琐事却不得不让骨肉分离。
李谕只能说:“孩子永远是父母的羁绊,你以后可以多去看他们。”
爱因斯坦又叹了口气:“米列娃一定会以此来要挟我。”
这两口子一直僵持到1919年才真正离婚。
不过这几年的关系已经算作离异。
两人喝了一会儿,哈伯来到了啤酒馆。
“米列娃签过了。”哈伯把分居协议书放在爱因斯坦面前。
爱因斯坦瞄了一眼,然后问:“她什么时候离开柏林?”
哈伯说:“可能用不了多久。”
爱因斯坦给他倒了一杯啤酒:“你们两位家庭和睦的朋友与我一起喝一杯吧。”
哈伯说:“不要太难过,未来怎样谁也不好说。”
哈伯的人生其实比爱因斯坦惨多了,一战后,他的妻子反对哈伯参战并制造可怕的化学武器,因为斗争无果在一年后自杀。
李谕准备岔开这个阴郁的感情话题,三个大老爷们聊不出个一二三。
“最近的《物理年鉴》等杂志,似乎还有知名物理学家在反对你的广义相对论纲要。”李谕说。
爱因斯坦说:“这说明人们已经在相对论上倾注了足够多的关注与精力。去年的物理学年会,古斯塔夫·米等人与我进行了激烈争论。但实际上我喜欢争论,它会让更多人关注相对论。”
这个叫做古斯塔夫·米的也是个物理学家,提出过米散射,配合瑞利散射可以解释一些大气现象。此外他还比较喜欢引力理论,或者说牛顿力学。
哈伯说:“最麻烦的还是来自普鲁士科学院的反对声音。”
爱因斯坦说:“没有办法,毕竟我的广义相对论纲要只是一个草创版本。但我提出的一些空间与引力的关系有望在今年的日食时被证实,这些人到时一定不能再说出什么。”
李谕当然知道这场日食观测不可能成功,于是说:“观测是一方面,还要从数学上完成广义相对论的论证。”
爱因斯坦听后说:“目前我的引力方程并不是广义协变的,困扰了我好久。如果场在数学上完全由物质所决定,那么就很容易证明,带有广义协变方程的理论不可能存在。”
爱因斯坦显然还是卡在了数学上。
李谕说:“如何在数学策略上解决张量是最重要的挑战。”
“起码有希望,我应该马上就可以证明引力方程对于任意运动参照系仍然成立,因此关于加速与引力场等效的假说是绝对正确的,”爱因斯坦说,“虽然大自然只把狮子的尾巴显露给了我们,但我确信无疑,狮子是个庞然大物,尚不能立即全部显露在我们眼前。我们见到的就像叮在狮子身上的虱子所见到的一样。”
哈伯说:“如果成功,我想你会扫除所有生活上的阴霾。”
爱因斯坦倒是挺有自信:“我一定会赶在希尔伯特前面!虽然他是非常优秀的数学家,但我绝不会让数学家在物理方面超过我。”
李谕笑道:“哥廷根的数学家们正要全力‘整改’物理学,我也希望你能早点成功,否则所有物理学家们的处境真是太尴尬了。”
爱因斯坦说:“不会等太久,目前的局面就算理论物理学家不出手,天文学家也会帮我们一把,物理学总归还有实验与观测这条路。”
李谕只能说:“希望一切顺利。”
好事多磨吧,反正不会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