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卓然听明白了,长帆是将父母的仇,算在了他们这些人救下秋秋这件事情上面。“可你跟了他那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清州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决意让家人西迁,为的是避祸,绝不会想到会因此无端折损两条人命进去。你若因此与他结仇,为何不与我结仇,我才是那个救下孩子的人,你为何不对我动手,反去对付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李卓然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既为长帆的不分皂白而愤怒,也为清州这些年在长帆身上投入的心血感到可惜。
长帆悲愤地说道:“李公子,我懂,可我没有办法不恨老爷。我当年与他说,我爹娘身子孱弱,怕是受不住长途奔波,不如让他们留在临安看宅子,或是让他们回溧阳老家。如果老爷肯听我的,我就不会一夜之间成了孤儿。李公子,当年我与老爷初入临安在驿馆打杂的时候,我都没觉得苦过,爹娘在,我就不仅仅是个下人,还是他们捧在掌上的孩子。”
“清州何曾把你当过下人?他一心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你不知道么?”李卓然抑声喝道。长帆点点头,赵清州这些年,确实待他如同待自己的亲人一般,自打他失去双亲之后,更是十分关切。可清州对他越好,长帆心里,就越觉得他是出于愧疚,这份隐秘的恨意,夹在恩情之中,形成了巨大的心理矛盾,一度令长帆痛苦不堪。
看着长帆低垂的脑袋,李卓然冷静下来,问道:“我问你,你如今在为谁卖力?你是如何与他们联络的?都为他们做过什么?”长帆摇摇头道:“我不能说。”他在背叛清州之时,为了不使自己过于痛苦,便只劝慰自己说是为了复仇,如今若是再背叛另一个,又该如何宽慰自己?他还想在世上留存一些自己想要守住的东西,不至于没了任何底线。
“不瞒你说,李公子,下手之后,我已经后悔了。我本想着,若是老爷难逃此劫,我便在替他料理完最后的事之后,以死谢罪。”长帆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脱然,这让李卓然顿时紧张起来,若是长帆果真动了一心求死之念,想撬开他的口就更不容易了。“还来得及,长帆,万不可动此念头。”李卓然的语气变得和缓起来。
“清州还没被定案。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我知道的,纵然你再恨清州,也不会想到这些法子对付他,有人安排你的,对不对?”长帆把李卓然的紧张收在眼里,他正了正身子,正色说道:“没有旁人,是我自己想的。墨条的事是我挪了府里的银两安排的,容掌柜也是我杀的。”
事到如今,长帆决定自己揽下所有罪责,不让这件事别生枝蔓。“长帆……你糊涂啊。”李卓然懊恼地跺脚,他实在是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了长帆,给这个原本软弱的孩子勇气来复仇,来杀人,然后背负起了全部的罪责。“据我所知,那个容止斋的容掌柜,听命于江宁隆氏。隆家这样大的势力,他的人如何能听凭你驱使。”
长帆一时间露出些许慌乱道:“有银子自然方便办事。”李卓然不解道:“那你为何不与他串通一气,反而要杀他灭口。”长帆被李卓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得有些烦躁,喘息变得渐渐急促起来:“我不知道他和隆家的关系,只是想要让你们怀疑他,容掌柜只要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这样我就可以独自保全。可我却忘了一件事,我本不该如此清楚容止斋的位置,于是在王大人那里露了马脚,既然瞒不下去看,自然要一人做事一人当。”
李卓然审视着长帆说道:“一派胡言,走,你跟我去大堂上。”
王珲和邵瘦铁此时正在狱门之外说着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忽见得李卓然抓着长帆的衣领,像提着一只羔羊一样从后面大踏步地走过来。两个人忙迎上去说道:“卓然,你这是做什么?”李卓然抓着长帆的手握得更紧了,说道:“王大人,不知道江宁县衙可有半夜开堂断案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