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侯公子。”容掌柜半个身子倚在柜台上,艰难地说道。他拼命用手捂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另一只手因为疼痛而不住抽动。“是那个鼻子上有疤的人?”“对……墨他拿走了。”“他为什么杀你?”容掌柜闻言激动起来,睁大了眼睛。“为了我把墨条卖去黑市的钱。一家老小……活命的钱。”
谋财害命?长帆一时间糊涂起来:“他既是替人做事害我家老爷,如何又会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他……只是趁机想要敲竹杠。”容掌柜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把他惹恼了……也是我……罪有应得。”说罢他整个人顺着柜台滑了下去,捂着伤口的手也一时间滑落下来,颈上刚刚被压迫的血脉喷涌了出来,溅到了长帆的衣襟上。
长帆一时间傻在了那里,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还来不及想,容掌柜这样死了对自己是有利还是不利。长帆刚要起身,却听到柜台后的布帘内侧,忽然传来了侯新的声音:“你把事情全都认下,包括这件事,奴籍的事情,我会帮你保全。”原来他并没有走。
长帆慌忙站了起来,他只觉得脊背发凉:若是终究要全都认下,自己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向赵清州坦白一切?直把事情弄到这样无法收场的地步。“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拿什么信你?”他隔着帘子问道,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响。长帆鼓起勇气掀开布帘,后面通着容掌柜的内室,内室通向后院的门开着,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剩下的事情,就如同王珲和邵瘦铁进容止斋看到的那样,长帆呆坐在地上,如同受了极大的惊吓。此时大堂之上的长帆,却比下午时要坦然得多,他交待了自己为复父母之仇,用假墨条构陷赵清州的始末;又承认了自己为了脱罪,杀害容掌柜的事情,并在状纸上面签字画押。
王珲与李卓然和邵瘦铁对视了一眼,三个人便走向了屏风后面。李卓然叹了口气道:“他还是不肯交待是谁指使了他。难不成真的要用刑?”王珲道:“刑讯逼供如何使得,为今之计,便是带长帆连夜去到临安,明早先将这件事面呈于朝堂之上,有了长帆和画押的状纸,清州受人陷害的事情就清楚了,官家自然可以消了怒气。至于是谁指使了他,咱们慢慢查证。”
李卓然从屏风的空隙处看了长帆一眼说道:“其实你我都知道指使长帆的人是谁,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罢了。王大人,你说若是让清州知道,害他的人竟是长帆,他要如何接受的了?”邵瘦铁忙劝道:“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当赶忙入京,我这就去备辆马车。”李卓然点点头道:“现在出发,若是做马车,最快卯正可到。邵兄,有劳你了。”
邵瘦铁应了一声,出去带人套车。王珲道:“明日面圣,本官要回去换上官服,卓然,你若有需要准备的,现在回赵府去取还来得及。”李卓然拍拍胸膛上的衣襟道:“证物都在我身上带着呢,别的什么也不重要了。”王珲拍拍李卓然的肩膀,匆忙向后面内宅而去了。
李卓然站了片刻,方又踱回大堂上,蹲下身子低声对长帆说道:“秋秋的事情,你有没有和外人说过?”长帆抬起眼看着李卓然,他的眼睛里此时布满了血丝:“此事我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李卓然心下稍安,又劝长帆道:“你若说出被何人所胁迫,或许可以免去死罪,长帆,你那么年轻,为何要替人去死?”
长帆木然地摇摇头:“来不及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动了这份心思,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李公子,我还能见着老爷么?”他忽而抬头问道。“见得到,咱们即刻出发,很快就能见到了。”李卓然忙道。“那就好,见了老爷,我就可以安心上路了。”长帆凄然地笑着说道。李卓然刚想再说些什么,邵瘦铁已经走到了大堂上,说道:“卓然,车马皆已备好,咱们带上长帆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