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笑了起来,只觉得刚刚在船上的郁结之气荡然无存,天地间只剩下了无数轮月亮,映照在今夜的西湖上,让人也变得心旷神怡,通达灵澈了。正神思摇曳之时,忽听得老船夫喊道:几位船客,是否去这北边岛上游览一番,若是不上岸,咱们就沿着九曲连桥,去湖心亭岛了。”
已经走出船舱的张云华与赵清州对视了一眼,云华道:“咱们不看戏的,去岛上逛逛也无妨。小瀛洲的景致,三潭印月岛独占了一半。”赵清州哈哈一笑道:“果然云华最懂我,那咱们就上去看看。”苏梦棠便回头对船夫说道:“老人家,我们想上岛上去看看,约莫半个时辰,您看行吗?”
那划船的老人,似乎有些犹豫,声音恳切道:“照理说,我送各位去到湖心亭,就可以回去码头,接下一船客人了。一晚上接上几船,这租船的开支,才有着落。若是耽误太久,怕是就要往里赔钱了。”他虽这样说着,却已经将船向北面的三潭印月岛而去。
几个人原以为船夫撑的是自家的船,没想到他是租来的,听这话语,生活也着实不易,心下有些不忍。苏梦棠向后穿过青篷遮蔽下的船舱,来到船尾,从荷包里面掏出一锭金子,放在了老船夫手上,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您看今天晚上,您的这艘船,我们包下来行不行?”
老船夫松开一只握桨的手,接过那金锭子,在月光下眯起眼睛仔细瞧了瞧,惊讶地说道:“金子?这……”“您只管收下,老人家。天快入冬了,湖上太冷,若是哪天雪大风急,您没法出来划船载客,这点钱能贴补一下租金和家中用度。”
苏梦棠的一番话,让老渔夫深受感动,他低头揉了揉眼,只喃喃说道:“多谢了。”苏梦棠知道他或许是家中有什么难处,刚想劝慰几句,却见老船夫抬起头朗然道:“今晚上,几位哥儿姐儿无论想去哪,咱就划着船去哪,老朽年少时便住西湖边上,莫说这外西湖小瀛洲百顷湖塘,就是西里湖、北里湖、岳湖、小南湖,也没有老朽去不到的地方。”
张云华听到苏梦棠和老人的谈话,也走过来道:“敢问老人家,夜游西湖,可有什么清幽独绝、值得观赏的去处?”老人一面划船一面笑道:“老朽见几位带着个娃娃,去那边小南湖的红鱼池正好,那里的灯火亮堂,池里蓄满了金鳞红鲤,旁边有卖鱼饵的,顽上一晚,小娃娃岂不尽兴?”
秋秋没有作声,不料苏梦棠却十分感兴趣,几个人一番商议,决定由赵清州先带着秋秋上“三潭印月岛”旁的“望月亭”,船夫带着云华与苏梦棠去红鱼池,再回到岛上接上清州、秋秋,众人去湖心岛与看戏的八个人汇合。
秋秋便跟着赵清州先上了岛。“三潭印月岛虽是小瀛洲最大的岛,却不如湖心岛显得热闹,几家并排商铺后面,便是一座小小的山丘,山顶有一个八角的小亭子,称作望月亭。赵清州在商铺里买了一串马蹄糖给秋秋,便背起她,向着山上走去。
他忽然想起刚来临安的时候,有一次小长帆跟着他去一户人家借书,回来已经月上中天,小长帆困得边走边打瞌睡,他便背起他,走了一段山路。现在想起来,有种恍若隔世之感,赵清州低沉的叹了一口气,不让自己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他听见背上的秋秋也叹了一口气,便问道:“小秋在想什么?”秋秋咔嚓一声咬了一口马蹄糖道:“赵伯父,我在想,此刻西湖的莺歌燕舞,终究是建立在承平日久的基础上,若是有朝一日国事动荡,生灵涂炭,西湖恐怕就要成为临安百姓的伤心地了。”
赵清州忽觉脊背发凉,自己背着的这个八岁女童,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