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叩谢道:臣虽肝脑涂地亦难报官家怜恤之恩,若能除临安之患,老臣万死不辞,岂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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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岂能因区区风寒而退避。如今坊间对此事众议纷纷,若不早日裁度处治,恐难封临安百姓之口,又违富阳父老之意,有损官家爱民如子之名。官家若因老臣愚钝,不甚通军务,认为臣难当此任,自可另派其他将军相随,臣自当跟从全力协助,共捣贼巢。
他话说得情理兼备,赵与莒便难以当场拒绝,只得赞上几句,询问何人愿与史弥远同去。恰巧临安宣抚使李楷忽然持笏出列请命,赵与莒便欲派李楷跟随史弥远率兵前往。不料李楷却道自己虽深谙临安到富阳一带的地形,亦常督查军务,却对兵书战策也不熟悉,也未亲自带领过这样多的兵将,恐领兵不力,耽误剿匪之事,故请官家再派一员武将在旁协助。
赵与莒知道他们或许早已商议好了,便问李楷认为派谁比较妥当。李楷略微一笑道:“朝中将军皆是神勇过人之辈,无论官家选派哪位将军,皆能胜此任。”赵与莒略一沉思,只往项抗素日站的位置上看去,一时没看到项抗,方才想起来前几日项远潮上书,替项抗告了病假,并请求将项抗调离临安赴北境镇边的事情,这几日事务繁杂,自己竟给忘到了脑后。
他的目光在朝中众人的面上扫过,有些犹豫不决,史弥远忽而笑道:“官家何须为难,秦将军手下,恰有五千将士,不如让秦将军与臣和李大人同去,岂不妥当?”赵与莒点点头,心知秦国锡是史弥远的心腹,若是违了史弥远之意,另派的将领恐怕会受到他们忌恨,不如应了他。况且,史、秦二虎离山,自己反而能派人放开手脚细查程舒勤一案,想到这里,他忙问道:“秦将军可愿前去?”
秦国锡自然也是一番谦辞,李楷忙道:“秦将军不必过谦,将军威名远播,若能亲率将士出征,恐怕富春一带的水匪只会威风丧胆、束手就擒,哪里会难当此任?”秦国锡还想矜持一番,但见赵与莒已露不悦之色,也就顺坡而下接了令。
赵与莒命他三人明日出发,说完此事,见外面大雪纷飞,恐积了雪众文武路上难行,便要散朝,不料侍御史曹可春径直持笏出列,跪在了朝堂上道:“官家,臣有事要奏。”赵与莒便耐下性子道:“奏。”
曹可春道:“前番因臣有意诬告童德芳大人与刘内侍勾结之事,官家当堂叱责了微臣,并罚以一年的俸禄。臣族中亲友,也皆因诬告之事,对臣多有怨怼之言,令臣惶惑不安。”赵与莒闻言不解,觑起眼道:“曹大人言此是为何意?”曹可春道:“臣求官家重查此案,为臣正名。臣自任职御史台以来,对官家绝无二心,刘内侍生辰当日,臣确实看到童太傅着人抬着几尊笨重之物,去了内宅,那几口箱子规规整整,绝不是什么松树盆景。”
赵与莒道:“此事程尚书和郑寺卿不是已经查清了么?”曹可春像是抓到了机会,他双眉一挑道:“官家,此事恐有内幕,这个案子是程舒勤和郑德刚二位大人亲去查办的,可眼下这二位大人皆因近日有违法纪,各自反省,他二人恐非纯良之臣,欲自证清白尚且不能,如何能查清刘内侍之案,恐怕早已私下勾连、官官相护。臣请官家复查此案,定见端倪。”他言之凿凿,理宗一时不知如何定夺。
“曹大人此言不妥。”有人扬声道了一句,站了出来,众人一时侧目看去,见是京湖置制使贾涉之子贾悦生,皆是十分惊讶。原来这贾悦生尚未弱冠,以父荫做了嘉兴司仓,其姊月前入宫为妃,他依规送胞姊入宫,在宫中见到了宋理宗。理宗见悦生品貌出众,又闻他在家乡嘉兴颇有才名,便特意与其交谈几句,见此子见识非凡,十分欣赏,便留他在京小住,特许他可随父上朝,旁听廷训。
理宗一见悦生,笑道:师宪有何见解?贾悦生道:“官家,师宪这几日在朝中旁观,见人人皆言程大人和郑大人素日清廉,且他两个对被揭之事叫冤不迭,只觉得事情蹊跷,这两个案子恐需细细推敲。案子还未查清,曹大人便为自家的名誉,指摘二位大人名德有失,此事颇为不妥。而且以此为由,推翻旧案,亦是不妥,还望官家切勿操之过急,免伤二位大人之心。”
一番话,让满朝文武暗暗挑起大指,众人都知道曹可春这是在落井下石,却无人愿意为了两位得罪侍御史。贾悦生给理宗解了围,却直杵了曹可春的面子,惹得曹氏面颊红涨,颇为不满地向悦生的父亲贾涉看去,贾涉却低着头,仿佛没留意到自己的儿子刚刚出列仗义执言似的。贾悦生粉面桃腮,声似银铃,一身胆气,讲话的时候,连赵清州都不免频频侧首,多看了他几眼,目光里皆是赞许。
理宗仰天大笑,挥挥手让贾悦生站回去了,又安抚曹可春道:“朕亦知前番之事,曹爱卿虽言辞俱厉,却非特意诬告,实是一则为了履责,二则为澄清朝中不正之风,因而曹爱卿也确因罚俸之事受了委曲,这样吧,将罚俸一年,改作半年,朕也不许朝中臣子,再议论此事,曹大人意下如何?”
不等曹可春开口,理宗接着说道:“至于重查此案,且等程、郑二位大人之事水落石出后再议吧。今日天色不好,散朝罢。”说罢,赵与莒便在内侍们跟随下,起身向大殿后面的门扇走去了。
外面四下皆白,积雪很深,大殿外的数十级台阶十分湿滑,大臣们下行皆小心翼翼,相互搀扶,十分缓慢,因此台阶上黑压压地站了一片人。赵清州一面稳搀着林开宗,一面四下寻找,想确认项远潮的安全,却见项远潮和秦国锡一人一侧扶着史弥远,已经说笑着走到前面平路上去了,便放下心来。
林开宗腿有旧疾,走得慢,不免自笑了几句“人老无用”之辞,清洲忙在旁开解,且说着些老当益壮的例子,林开宗轻声一笑悄言道:“清洲你可知,老夫年轻时,亦似师宪那样直率,老了看尽了朝中的风风雨雨,开始明白人情的利害,担心一句不慎遭人陷害,丢官于我虽无妨,却会耽误子女的前程,因此变得畏首畏尾了。你看师宪今日洒脱恣意,来日若当真留在临安为官,还不知会如何取舍。”
清洲闻言怅然,心中暗祝道:“他定不会,我定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