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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铃很恨自己,为什么说的话总是不能做到。比如她答应了妈妈不因为养蚕而影响学习,可是蚕明明就放在家里,她做习题时都能听到它们咀嚼桑叶的声音,心思怎么能不往上面想呢?隔上20分钟不去看一眼蚕宝宝,她简直就有一种立刻会死掉的痛苦。
去过第二次以后,卉紫在房间里干涉了。卉紫提高嗓门喊:“金铃你又干什么?”金铃灵机一动,连忙回答:“我上厕所。”
蚕宝宝就放在厨房里,上厕所必须从厨房里穿过,金铃的理由非常充足。管天管地,管不住人拉屎撒尿,妈妈总不能限制她上厕所吧?
金铃第三次往厕所跑的时候,卉紫起了疑心,跟踪而去。金铃装模作样地从厕所出来,头一抬,卉紫正双手抱臂、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呢。
“你监视我上厕所干什么?我又不是犯人。”金铃做贼心虚地嘀咕着。
卉紫似笑非笑地说:“真的上厕所了?小便还是大便?”
“小便。”
“小便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金铃懊悔地想:真该说是大便。
为了杜绝妈妈对她的不信任,金铃干脆猛喝了一肚子凉开水,假戏真做。不到半小时,她真要小便了。路过客厅门口的时候,她很大度地喊了一声:“妈妈你来听吧!”她故意敞着厕所的门,让小便声哗啦哗啦传出好远。可是妈妈又不再来听了,像是看穿了她的把戏似的。
这个星期六,当金铃第十次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发现蚕宝宝吃光了家里最后一片桑叶。她把这个发现及时报告了卉紫,卉紫无可奈何地说:“拿2毛钱去买吧。”
在复习迎考的日子里,金铃最乐意做的事情便是帮妈妈下楼买东西,因为只有在这时候才可以趁机玩一小会儿,看看小吃店的猫,注意一下街口浇糖人的担子来了没有、有没有浇出什么新的花样。
今天很没趣,浇糖人的担子没来,小吃店的黄猫也不见了,金铃手里捏着2毛钱,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她忽然傻了眼:怎么?卖桑叶的老爷爷怎么也不见影子啦?平常他都守着一大篮绿油油的桑叶坐在校门口,专门等着做那些买了蚕宝宝的孩子的生意。2毛钱一小口袋,你如果嫌少,他还会笑眯眯地给你添上几片。
校门口摆报摊的奶奶对金铃说:“今天他怎么会来?今天没有学生上学,他做不到生意呀!”
金铃问:“你知道他家住哪儿吗?”
奶奶摇头说:“哎呀,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头儿好像是搭车从郊区来的。”
金铃心里一下子恐慌起来。怎么办呢?到哪儿去找桑叶给蚕宝宝吃呢?
鞋盒子里的蚕宝宝一个个都把小脑袋昂得老高,东转西转的,好像在对金铃说:“我饿了!我饿了!”
卉紫埋怨金铃:“叫你不要把小蚕弄回来吧?城市里如今到哪儿找桑叶去?与其让它长得半大不大地饿死,还不如那时候就别救它的好。”
金铃被卉紫说得心里很难过。她翻开自己的通讯录,挨个儿给朋友们打电话。杨小丽、李小娟、张灵灵、刘娅如……一个个都问过了,回答都是没有,没见过哪儿有桑树。只有尚海很肯定地说:“有。我表姐家就有一棵。长得比房子还高,叶子有巴掌那么大,结的桑果黑紫黑紫的,甜得要命……”
金铃嫌他啰嗦,急不可待地打断他的话:“别的以后再说,你先告诉我表姐家在哪儿,我怎么坐车才能过去。”
尚海在电话那头却又迟疑起来:“哎哟,这恐怕……这恐怕……”
金铃着急地大叫:“怕什么呀!”
尚海说:“不是啊,我表姐家很远,要坐3个小时的长途汽车,还要过一条轮渡……”
金铃没等尚海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恨恨地想,除非尚海弱智,否则就是存心耍弄她玩儿!星期一到学校,要好好教训这小子。
金铃这一夜都没有睡踏实,老是做恶梦。梦到蚕儿死了,变成了一条条绿色的僵尸,屁股下面流出脓液。又梦到蚕宝宝已经蜕化成了蛾子,一个接一个从鞋盒子里飞出来,没完没了,整个家中都蠕动着那些灰色的丑陋的小东西,爸爸妈妈和她只能躲进厕所,把门关死,打110报警电话求救。
半夜里金铃醒了一次,趿拉着拖鞋到厨房里看蚕。卉紫比她先到了一步,正把一颗蓬乱的脑袋俯在鞋盒上。卉紫抬头看见金铃,叹着气说:“小东西多可怜。”
金铃的眼圈红了,问:“它们是不是要死了?”
卉紫不能肯定地说:“也许它们是一种命大的生物?”
说着话,连金亦鸣也起身来看小蚕。金亦鸣出了个主意:“试试它们吃不吃莴苣叶?我小时候也养过蚕,印象中是可以用莴苣叶代替桑叶喂的。”
卉紫拍手说:“真是的!我怎么没有想到?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第二天早上6点钟不到,卉紫就起身上菜场。正是莴苣上市的时候,菜场上随便捡捡就能捡到不少莴苣叶子。卉紫急匆匆赶回来,把嫩叶子用水冲洗过,擦干水,再撕成碎碎的叶片,撒进鞋盒里。一家三口的脑袋挤在一处,都心急火燎等着看奇迹。
奇迹却没有发生,蚕宝宝一点也不给面子,对身边嫩生生的菜叶简直就是视而不见,依旧可怜巴巴地把脑袋抬得老高,转着圈儿地东张西望。
金亦鸣痛心疾首地批评它们:“太娇惯了!太娇惯了!一点点也不肯将就。”
卉紫附和说:“一点不错!娇得像现在的独生子女。真是有什么样的孩子就有什么样的蚕。”
金铃替蚕宝宝辩解:“它们没有见过莴苣,叫它们怎么敢吃呢?如果叫你们吃没见过的野菜,你们敢吗?”
金亦鸣说:“那要看什么时候,饿极了就敢。生命和口味比起来,当然生命更重要。”
卉紫笑话他:“简直对牛弹琴!蚕儿能有人的思维?”
金铃趁他们争论的时候,悄悄开了门出去了。她决心要替蚕宝宝找到桑叶,哪怕找遍全城,哪怕临时做一回乞丐,只要能挽救蚕宝宝的生命。
巷子里小吃店的老板娘笑嘻嘻地招呼她:“金铃金铃,黄猫今天在家,它在叫你呢。”
金铃说:“我没空。”走过去几步,又回过头来问:“你们家种了桑树吗?”
“桑树?”老板娘被问得莫名其妙,“我家连根草都没有,还会有桑树?”
金铃便不再理她,转头又往前走。
金铃顺着和学校相反的方向,连着走过几条小巷。每经过一户人家门口,她就扒着门缝往里面看一看,看有没有她希望找到的东西。有的人家围墙矮,她就努力踮脚去爬矮矮的围墙,从墙头上把人家的院子仔细搜索一遍。
有一回她正往人家墙头上爬的时候,后领被一只手抓住了,那人揪着她的领子把她用劲往下一拉。金铃猝不及防,一下子滑落在地,摔了个屁股蹲儿。
原来是个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女干部。她哼着鼻子盘问:“干什么的?为什么爬人家墙头?”
金铃解释:“我找桑叶……”
“找桑叶?这城里还会有人家种桑树?对我撒谎没门儿!昨天我们街道上有人家被偷了……”
金铃气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怀疑她是小偷?拿她当贼?简直没有一点道理!她趁那个居委会干部不留神,双肩用劲一甩,头使劲一低,像鱼儿一样地从那人手中滑出去,拔腿奔出老远,又不失时机地回头喊一句:“我就是小偷!你来抓呀,来呀!”
对方自然是不肯上当,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转身走进另一个门里去了。
金铃又越过一条横街,发现了一扇带栅栏的铁门。她双手抓住栅栏,扒在铁门上往里看。这是一幢很古旧的带花园的楼房,楼不大,尖尖的顶,圆圆的木格窗户,屋顶还伸出一根细细的烟囱,就像童话书上画出来的房子。最好看的是花园,初夏时节,小小的花园里花草蓬勃。紫红色的玫瑰花,火焰一样跳动的串串红,淡粉色娇滴滴的凤仙花,探头探脑的菖蒲,躲在草丛中窃窃娇笑的蝴蝶兰。再顺着墙角看过去,天哪,那一棵大哥哥一样倚在墙角不动的,不正是一棵桑树吗?瞧它的叶子肥肥的、圆圆的,叶片间已经结出了绿色的桑果,活像小伙子脸上长出来的鼓鼓的青春痘。
金铃兴奋得差点没叫出声。她的心开始狂跳,想象着家中蚕儿吃到嫩桑叶的样子,想象着桑叶的绿色汁液流进蚕儿白色透明的身体,如何使那身体肥壮、成熟……她一把捂紧了嘴,生怕一不留神就笑出声音。
花园里没人,铁栅门关得很紧。金铃打量了一下这扇门,虽然有点高,门上的铁条却可以当作踏脚,踩着铁条爬过去没问题。
金铃攀住铁条,开始翻越大门。她非常紧张,生怕再被人抓住当成贼来狠打。又因为平生第一次尝试这样的冒险,心里止不住地感到兴奋和得意,仿佛自己也成了半个“佐罗”。还好,她没出意外就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院子里,这期间巷子里没有出现其他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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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