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留了五个姑娘和华嬷嬷,华嬷嬷似乎身体越发不舒坦了,脸色比刚才更白,张尔蓁偷偷瞄了一眼,觉得华嬷嬷似乎有些着急出去……
果然,华嬷嬷匆匆吩咐下各位姑娘先自个儿琢磨坐姿罢,就急匆匆出去了。留下五个姑娘面面相觑。五个姑娘谁都没那个胆子编排华嬷嬷,便也只能各自寻了椅子坐下,张尔蓁记着都是臀部坐三分,腰板挺直,上身耸起,乍一看下还挺有模有样的。金嫣娘看着张尔蓁小脸上一派严肃,想笑,可瞥见邵家几个姑娘便又生生憋回去,赞道:“我家蓁蓁年纪最小,偏坐起来最好看呢。”
这边华嬷嬷急匆匆在门外候着的丫鬟婆子里找着,看见奶娘杨氏时嬷嬷手指都发颤,打着哆嗦吩咐她跟过来,在一众丫鬟的茫然中带走了奶娘。奶娘瞧着走在自己前边单薄的身影,那肩膀一耸一耸的似是抽泣。寻了个极安静偏僻的地儿,华嬷嬷才不敢置信的拉着奶娘的手上下打量着问:“芝兰,是你吗,你还活着吗?”
奶娘杨氏激动的抖着身子,反手紧紧握住华嬷嬷的手,哭泣道:“嬷嬷,是我,我没死!”
“我的老天爷呀!”华嬷嬷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着杨氏,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庞,一样的下颚处小小的痣,现在这张脸比起当年更加消瘦,更加沧桑,华嬷嬷流着眼泪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啊,可怜的孩子,你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啊?啊?”
华嬷嬷关切的一遍一遍打量杨氏,哽咽道:“当年多么水灵的一个姑娘啊,怎么就成了这样呢,造孽啊,造孽啊。”
杨氏取出帕子帮着擦华嬷嬷的眼泪,哑着嗓子劝:“嬷嬷别哭,我好着的,我没死,现在在张府里做个奶妈子,姑娘善良温婉,待我很好的。这些年我过得比在宫里还悠闲自在呢,嬷嬷别哭了……”
“当年万贵妃要处死你,连张公公都吞金自杀了,谁敢冒着得罪贵妃的风险帮助你啊,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出宫又是怎么活下来啊,芝兰啊,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华嬷嬷心酸极了,摸着奶娘沧桑的脸想到了往日,心里惊恐害怕又庆幸:“你竟然活着,你竟然活着……太好了……老天有眼呐。”
“张公公死了?”杨氏不敢置信:“就是张公公救了我啊,他买通小太监,说我已经断气了,把我扔到乱坟岗上。我在那躺了一天,趁着夜里逃跑了。张公公说他有办法救自己的……张公公说他手里攥着贵妃娘娘的把柄,况且张公公是圣上身边得力的人,怎么就……”
杨氏现在已经很少想到那个夜晚,漫天繁星,可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弥漫着恶臭的乱坟岗,还能看见饥饿的恶狗叼着断臂残肢啃食,不时传来狼嚎,诡异又恶道,杨氏在漆黑的夜里踏着满地的尸体跑出了顺天府,她不敢回头,不敢停下,一直跑……那个好心肠的张公公,对当时二十岁的她说:“你不要管我,我是圣上身边的人,别人动不了的,你自去逃命,要活着啊。”奶娘泣不成声,握着华嬷嬷的手不住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