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蓁透过窗棂往外看,只觉人来人往,小厮丫鬟们围在一起议论纷纷,明月拿出大丫头的派头,出去训斥了那些无事的小丫鬟,进来时抱怨道:“姑娘,这儿到底是前院,咱们回去吧,有事的话张管家会去寻咱们的。”
张尔蓁抱着手炉微微有些发呆,许久之后,张伯敲门进来,跟着须发皆白的老郎中,只听老郎中道:“昨儿来看时已经快好了,今儿瞧着怕是不妥当了,吃不进喝不进,药也灌不下去,一昧发高热不省人事,瞧着快不行了,劝姑娘还是离了这儿,别过了病气。”
张尔蓁沉声问道:“是他染了风寒还是着了鬼怪,郎中可能瞧的出?”
老郎中叹道:“瞧着像是染了风寒,可又不太像。听说早上时人好好的呢,这会儿就不行了,想必是那小哥命数到了吧。”老郎中摇头叹气,才那么年轻的小哥就要死了,实在是可惜。张尔蓁放下手炉,谢过老郎中便要去力行的屋子,张伯不允,张尔蓁轻声道:“张伯,你还记得之前二姑娘也有这种情况吗?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张尔蓁推开力行的房门时,一股热浪迎来,力行满面通红,额间却清爽干净不见汗滴,身上盖着厚实的大棉被,若不是脸色过于红亮,只会让人以为他不过是睡着了。瞧见力行的样子,张尔蓁刚才的怀疑坐定,有些明了,吩咐明月去蝶院把如月找来。如月来的也快,脚步虚弱,额间冒汗,被明月搀扶着坐在力行床前小凳子上。张尔蓁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下如月和张伯,问:“如月,力行如今状况和当年的二姑娘极其相似,我猜着是你们婚约取消带来的连贯反应,你与他一同生病,也许意味着你们同息同止,也许是上天对你们的考验。如果你和力行恢复婚约,可能会救了他的命,你可愿意?”张尔蓁很自责。
张伯有些吃惊,如月却很平静。
如月的小脸出现不正常的潮红,轻声问道:“姑娘,如果我那么做了,他还是死了呢?”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张尔蓁看着如月平静的双眸有些焦急道:“他原本无事的,好好在府里做个使唤,将来攒够银子赎出去,照应娶妻生子。我当年并没有逼他,他自愿跟一个昏迷半月之久的你定下婚约。如今情况反转,你……是不愿意救他吗?”
张尔蓁从不知道如月笑起来竟然如此娇媚,只听得她缓缓道:“姑娘若是吩咐奴婢,奴婢是会听姑娘的话。如果姑娘要奴婢自己选,奴婢仍旧不愿意跟他……”
张尔蓁还待说话,床榻上的力行已经开始大喘气,一声高过一声,身体不住抖动,似着了疯魔般,张伯奔过去唤他,仍旧没有反应,张尔蓁疾步过去大声喊道:“庞氏,你又来害人!你放过他,是如月不愿意的,不关他的事儿!”张尔蓁话音才落,力行不再抖动,满脸潮红褪去,张伯颤巍巍探向他的鼻尖,缓缓道:“……没气了……”
…………
力行的死让张尔蓁真切地感觉到了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比她自己这离奇的两世还要惊悚骇人。她很自责,也许她当时就不该留下如月,她是庞氏的孩子啊!更也许她不该告诉如月与力行的婚事,或者……她当初就不该定下这桩亲事……
力行死了,如月的高热下午也好了,她惨白着一张脸跪在蝶院门口,明月不忍心进来劝时,张尔蓁问:“力行的事处理好了吗?”
“张伯已经带着人处理了,力行没有老子娘,也没有亲人在府里,张伯便把他葬在了郊外庄子上了。”
张尔蓁幽幽问:“我若是把如月撵出去了,她会怎么样?”
明月瞧着姑娘木然的面庞打了个激灵,哆嗦道:“她……她会死的。”
“我看……不见得吧。”张尔蓁阖上眼睛,许久才轻启朱唇道:“让如月单独住在西侧小别院里,剩下的事,容我再想想。”
“姑娘,如月做错什么事了,您要撵她出去?”
“我也不知道,她做错什么事了?她是遵从本心罢了,不过我是个胆小鬼……,就这么做吧。”
张尔蓁听见如月哭哭啼啼的声音渐渐远去,猜测着如月是个怎么样的丫头呢?张尔蓁想到多年前小小的如月依偎在庞氏身边娇羞害怕的打量热闹的花灯会的样子,庞氏不简单,如月似乎……也不简单。
张尔蓁承认自己的愚蠢,其实不是庞氏害的,也不是如月害的,是她害死了力行啊!如果她不去定这该死的亲事,也许现在力行还活的好好的,那样一个年轻阳光的小伙子,没得这样快,一瞬间就没了。张尔蓁更害怕了,如果她有朝一日也要和孙柏坚解除婚约,孙柏坚是不是也会是这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