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那日段潇鸣问她,为何喜欢春儿,她回答他说,春儿就像她的一位
故人。是的,她就像是当年的
今欢,娇俏可爱,嘴不饶人。
今欢原本叫金欢。记得她刚被分配到栖秀宫的时候,一列的小宫女
站在阶下等着她挑选。她站在
汉白玉的台阶上逐个问她们的名字,就今欢答得最响亮。
她挑中今欢,就是因了她这个名字好。但是‘金’字她不喜欢,所
以,给她改了‘今’字。那时
候,袁泠启还笑她,道:“咱家小妹是越来越旷达了,今欢,尽欢!
今朝须尽欢,有愁明日谈,哈
哈,好名字!好名字啊!颇有乃兄风范啊!”
今欢的牙尖嘴利和‘嚣张跋扈’,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据说,宫里
的下人们私下里有个共识,这
皇宫里,有两个‘不可得罪’,一个是内廷大总管汪重,另一个,便
是栖秀宫里不是主子的主子‘
今欢姑姑’!宫里一般称有品阶的女官为姑姑,可是,今欢一个小宫
女也被戏称为‘姑姑’,可见
今欢厉害到什么程度!
宫里人人都说,今欢不过是仗了定安公主的势,才敢如此。泠霜听
说后,对着今欢一笑,道:“
说得不错,就是仗了我的势,那又如何?!让他们也去找个主子仗势
去!”
往事如烟,再回首,当年豆蔻年华,真是刁蛮任性,不知道天高地
厚。以为自己真的是集万千宠
爱于一身,父母,兄长,良人,普天之下,有谁能比得过她的福气去
苍老的,是军医的声音,嘈嘈切切,杂着怀忠的怒喝,今欢的哽咽
。她疲累地睁不开眼睛,只想
就此睡去……
猛然一阵抽痛,几乎要夺去呼吸,是那枚箭,从她身体里拔去。
很疼,真的很疼……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她终于知道,那次,顾
皓熵给段潇鸣的那一箭,是什
么滋味儿……
他的箭,只入了两寸,她就痛不欲生,而那次,整个箭头都到了骨
头里,连箭身都没入了四寸,
他却还笑着叫她回去休息,笑着对她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清楚地感觉到今欢紧紧握住她的手,一个劲地
叫她,一个劲地跟她说话,叫
她不要走……
这景象,多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沈怀忠当值,戍卫章顺门。后宫
的更鼓敲过了两下,今欢紧紧
抿着唇,手脚麻利地收拾着东西。宫女的哭声,一天没有停歇,到此
时,还隐隐从外间传来。今天
久病的皇帝突然在殿上颁了一道旨:赐定安公主下嫁西北可汗段潇鸣
一时间朝野耸动!段潇鸣求亲的使节来了三拨了,边界更有大军压
境,几成逼婚态势!皇帝久卧
病榻,不理朝政多时,太子监国,已经完全将军政大权独揽,群臣联
名上奏,和亲之举乃是解决目
前争端最好的方法,可是太子却硬是咬住,死死不肯松口。局面僵持
不下,许多老臣纷纷以告老还
乡相要挟,可是太子依旧不肯下旨和亲。所以,皇帝这一道突然的圣
旨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的。
公主出塞和亲,除整个栖秀宫上下所有内侍宦官与宫女悉数陪嫁外
,还要从后宫中另外挑选仆婢
。一时间人人自危,就怕被选上。毕竟塞外苦寒,怎比临安繁华富庶
。此去经年,怕是永无归期,
父母兄弟皆不得见,独自老死异乡,想来就已凄怆万分,故而,整个
栖秀宫上下,一片愁云惨雾,
宫女个个抱头痛哭。
阖宫上下,就只有两个人没有掉过半滴眼泪。一个是泠霜,另一个
,便是今欢。旨意一到栖秀宫
,今欢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忙忙碌碌,整日未停。
泠霜看她如此认真地清点东西,刚要叫她,冷不防沈怀忠忽然闯入
,说要带她离开,逃出这宫城
去。
主仆二人俱是大骇,泠霜更是大恼,厉喝他枉送性命,刚要叫他快
走,却已传来侍卫说内功发现
刺客,要来搜宫。沈怀忠大惊之余,还要拉着泠霜出去,泠霜怒极,
一巴掌掴去,恨道:“这重阙
宫门,岂是这般轻易能出的去的?!以你一人,可挡得住五千禁军?
!这皇宫里,那个角落没有太
子的眼线,你真以为,你瞒得过他?!况且,纵使逃了出去,那,你
沈家满门该怎么办?奶娘年迈
,你若有个闪失,她老人家可怎么活下去!”
泠霜越说越激动,连声质问。
沈怀忠被她那一掌掴得头侧偏低低垂着,只道了一句:“今夜奴才
前来,也是母亲的意思。”
泠霜当场落下泪来。看着窗纸上人影憧憧,便知栖秀宫已经被围,
怕是出不去了。
“公主,这可怎么办?!”今欢凑到窗前一看,果然被围得水泄不
通,回头焦急地看着她。
泠霜也是又惊又急,正苦思对策,却听外头一片铠甲铿锵,是武官
行礼的声音:‘太子殿下千岁
’!
“竟来得这般快!”泠霜嘴角一挑,不禁冷笑。看来他是早就筹划
好了的,就等着沈怀忠自投罗
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