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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黎着一身粗布衣衫,在菜地中穿梭自如,浇水施肥除草,熟练的仿佛一个务农已久的凡间平民姑娘。
早在四百年前,阿黎就在人间居住过许久,对于这些农活自然是驾轻就熟
而我们的御礼天君祖兮大人,爱整洁,受不得脏乱,这种活自然是不会做的。便可见一旁的树下,祖兮穿一身广袖长袍,悠闲地坐在竹制躺椅上,伴着竹椅摇晃发出的“咯吱”声,手捧一本书看着。
不过有如此报复他机会,阿黎怎会错过。
甩着沾满污泥的手,从菜地里走出,阿黎刻意从祖兮身旁走过,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水,点点泥浆便顺着她的动作飞了过去。
这点小伎俩能难倒身经百战的祖兮吗?自然不能。
只见他反手将书本举到身侧,泥浆便溅在书页上,祖兮放下书,挑衅地看向阿黎,“就你这点小动作,还躲不过我的眼睛。”
阿黎自然也知道这一招没用,脸上挂起了灿烂的笑,“大师兄你说什么呢,我这是不小心,毕竟这农活累人。”边说着还边凑了过去。
祖兮则嫌弃地上下看了一眼阿黎满身的泥渍,不自觉地向后缩了缩身子。“你理我远些,快去将这破衣裳换了,像个乞丐一般。”
见到他这浑身上下无处都不在拒绝的模样,阿黎自然是起了坏心思,向前一步踩在石头上,顺势便滑了一脚,佯装惊叫向前倒去。
“喂!”祖兮一惊,条件反射般迅速起身,伸手接住了阿黎,随后眉头便拧了起来,“你是蠢猪吗?”
阿黎两手抓住祖兮的衣袖,站了起来,还顺便将手上的泥渍蹭在了他的手上,“多谢大师兄仗义相救,阿黎去换衣了!”随后便小跑着溜了。
见她跑回木屋之中,祖兮便无语地低头,看着自己干净衣袖上,污黄的泥渍,连白净的手上都沾了泥。
但又想到方才阿黎扑到自己怀里的景象,唇边不自觉带起一丝笑意,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师兄,你这是……”正巧乔冰仙进山拾了木柴回来,见到树下祖兮脏兮兮的模样,忍俊不禁。
祖兮黑了脸,“没什么,有只捣蛋的兔子在地里打滚,捉它的时候弄脏的。”随后便高抬着双臂,不让衣袖上的污泥再沾到身上,一路走回了房间。
乔冰仙险些笑出声来,他还是第一次见祖兮如此滑稽的模样,也多半猜到那只捣蛋的兔子是在说谁了。天界之大,能让祖兮出丑,还令他无可奈何的,也只有阿黎了。
换了衣衫,铜镜中瞧一瞧,阿黎果然还是喜欢这一身墨衫。
走出房间,便见祖兮已经换了一身浅灰衣裳,站在竹篓前,从中捡了一根胡萝卜,拿在手中瞧着,那模样确有几分谪世仙人的味道。
“胡萝卜,没见过吧,味道不错的,生吃也可,尝尝?”阿黎凑了过去,也从竹篓里挑了一根,在旁边的水桶里洗净了,掰成两半,将小的那一段递给了他。
祖兮接过去,阿黎便在自己那半块萝卜上咬了一口,脆生生的声音确实令祖兮有些好奇,天界多食仙果,倒的确没有凡间这些蔬食。
小小地咬上了一口,奇特的清香便在口中蔓延,还带着些许清甜,祖兮点了点头,“味道尚可。”
“人间还有好多种美味蔬食,在这方面我可比大师兄强多了。”阿黎叼着胡萝卜,又从旁边的竹篓取了一根黄瓜,洗净了递给他,“尝尝这个。”
祖兮接过咬了一口,同样也是清甜可口,味道比方才的胡萝卜还要好,“这是何蔬?”
“黄瓜。”阿黎灿烂一笑,从一旁的架子上随便抓了一颗通红的辣椒,伸手一递,“这个味道最棒了。”
好奇心正重的大师兄,接过辣椒便塞进了嘴里,可惜刚嚼了几下,整个人便突然愣住。口中冲天的辣味让他意识到,一时不防,中了阿黎的计。
连忙将口中的辣椒吐出,祖兮只觉口中如有烈火在烧,阴沉下脸,看向一旁憋笑憋得辛苦的阿黎,“阿黎是越来越‘聪明’了,不如改日师兄便上请师父,让你来师兄身边做个随侍小仙如何?”他还特地将“聪明”二字咬的极重。
阿黎顿时不笑了,瞟了一眼旁边的水桶,“我去换桶水!”随后便提着水桶溜掉了。做他的随侍小仙,随时受折磨,那简直就是灾难,不可能!
见阿黎提着水桶消失在视线,祖兮便匆匆钻进屋内,灌了好几碗凉茶,口中的辣意才消减了些许。
而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的阿黎,自是心情愉悦地提着水桶,走到菜地旁,将那桶洗过蔬菜的水贴边倒了进去。随后又甩着水桶,哼着小调向山中走去,她要去山中提泉水,虽然院中有井,但她还是喜欢深山之中的天然清泉。
此处的山虽有些荒凉,多山石外露,但还是有不少绿树点缀在山间。阿黎顺着前日乔冰仙开出来的山路,一步一步悠哉着向山上爬去。
不多久,便能见到一眼清泉,周围被人用石块围了起来,形成一处小池,清凉干净的泉水溢出,便顺着山岩流淌而下。
阿黎先用木桶打好了水,便放在一边,伸手入泉水中,凉意便顺着指尖沁入身体。
“泉水寒凉,小心身子。”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阿黎微怔,便忆起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并不愿回首,“你来做什么?”
司空自树影中走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惊为天人的面容上,是带着歉意的神情,那双眸中亦含着几分愧疚,直直瞧着她的背影,“抱歉,我应该早将左翎的事告诉你。”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阿黎单手捧起泉水,涓涓细流便自指缝逃走,跌落池中,响起“叮咚”之声,“今日我且当没有见过你,魔界与天界已起战事,你我天魔有别,为免误会,以后还是不需再见了。”
“你走吧。”阿黎起身,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翠绿丛林,半晌不闻身后再有动静,便猜他应是走了。
对于司空,她是干脆的,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深,或可说只是单纯的相识,连友人都算不上,尽管他对自己有欺瞒,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并无义务一定要告知她。
阿黎看得开了,此为此,彼为彼,错的是左翎,与他无关。虽那日他帮她闯出天牢,但终归天魔有别,他既身为魔族,是魔帝怀莲的臣民,便是她的敌人、天界的敌人。
阿黎提起身旁的水桶,转身欲下山离去,清风拂过树林,响起“飒飒”之音,树影婆娑,她未曾想到,那一身淡紫衣衫的人,仍旧站在那里。
刚才他竟未离开,一直在那处半分未动,就那么瞧着阿黎,墨蓝眸子中浓浓的歉意与后悔,似乎他曾经做过更为亏欠之事。
“你怎么还在这里?”阿黎愣了愣,有一瞬间她好似看到了另一幅画面,但那场景却只在脑海中一闪即逝,毫不清晰。
“我第一次睁开双眼,于这人间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来此。只有这半块玉佩,告诉我名字,当我耗费多年,才得到零星的记忆片段,唯一想起的只有一个人。”司空垂了垂眸,抬起手来张开,手中是半截玉佩,上刻着“司空”二字,“但不论我如何想,都记不起那人的模样,唯有在尘世中慢慢寻找。”
阿黎并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这些,但他所说的,不知从何而来,不知为何来此,倒是与她同样的疑惑,“你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司空抬首定睛看向了她,“那日长安城夜,华灯初遇,我便知,那人是你。”
木桶“哐当”一声摔落,清冽的泉水流淌而出,又迅速渗入泥土消失不见。阿黎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司空说完那句话时,她的心刺痛了一下,且是彻骨之痛,才令她一瞬间失了力。
但那痛一瞬间便消失了,阿黎再细细揣摩他的话时,心中生出一个可能,便觉这场面有些尴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面对她的疑问,司空却突然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将玉佩收起,“抱歉,是我失态了,且当我未说过吧。”
随后司空径自转身离开,纤瘦的背影透着些许落寞,阿黎愣愣地瞧着他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才苦恼地扶住了额头。
怎么可能当做未听过,你就不该说啊混蛋……
阿黎活了这近千年,自觉桃花未沾过几朵,细算来左翎竟是唯一一个。虽如今,这司空大抵是做了第二个,着实出乎她的意料,但左翎之事刚过,她已心碎神伤,无心再去想情爱之事。
况且,萍水相逢,天魔有别,他所说之话虽对她有些触动,她却是无法信的,他将记忆中的人错认成自己,而对自己有所倾慕,实属一笔糊涂账。
叹息了一声,阿黎捡起空掉的水桶,也无心再打水了,拎着空桶便下山去了。
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小路上,阿黎想起自己还未啃完的那半根萝卜,便从袖中翻了出来,边走边啃着。
隐居于人间,不再使用仙法,做何事全凭自己双手,一点一滴、一时一刻,便格外能够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阿黎时常会依赖于这种感觉。
拎着空桶回到小院,便见祖兮与乔冰仙两人站在院中,正说着什么。
“你们在密谋什么?”丢了手里的半截萝卜屁股,阿黎故意如此问道。
两人顿时看向她,乔冰仙笑了笑,“哪里有密谋,不过是闲聊几句,到你那里怎么就变了味道?”
祖兮则瞥了一眼阿黎手中空空的水桶,“不是去打水吗,水呢,被你喝了?”
“桶破了。”阿黎转了转眼珠,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随后便将手里的水桶丢到了一边,木桶磕上了石磨,顿时碎了一块儿下来,“你看,破了。”
“……”祖兮无语地看着瞬间理直气壮的阿黎,“你可真是未卜先知啊。”
阿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可是承袭卜算之力的,未卜先知是自然。
“我要回天界了。”祖兮也未再管她,径直说道。
“真的?”阿黎顿时一脸惊喜,见面前那人的脸色阴了下来,立刻又换上了惋惜的神色,“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大师兄这才待了几日啊,唉……”
祖兮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这么舍不得我,不如跟我回去,正巧十师弟不慎将我准备好的天规册子烧了,师兄正愁怎么重新将那一百册天规备好,若得阿黎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阿黎抖了抖,后背一凉,干笑几声,“不了,大师兄,我怕会随十师兄,一个不慎将你佑离宫也烧了。”
“烧了,我便将你拆了,再建新宫。”祖兮阴森森地开了口,阿黎便挪了几步,躲到乔冰仙身后去了,引得他无奈轻笑。
祖兮也不再吓唬阿黎,像乔冰仙道了别,提醒他好生看着阿黎,别让她惹出什么祸来,便飞身离开了。
“真吓人。”直到祖兮没了踪影,阿黎才撇撇嘴钻了出来,“五师兄,你说大师兄这样的,那家仙子敢要。”
乔冰仙责怪地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啊,真是调皮没边了,还多亏了有大师兄在,若不是他将你管着,你现在早就不知闯出多少祸了。”
阿黎想了想,若是没有大师兄管制她,她可能、也许、大概、应该……嗯。
祖兮离开后,阿黎与乔冰仙两人在小院中,少了与祖兮斗智斗勇的乐趣,阿黎是觉有些无聊,便偶尔去小镇的集市上逛逛,茶馆里听个书,酒楼中听客人们说些江湖趣事,再买些柴米油盐。
这小镇名贤华镇,与阿黎他们的山谷相距数十里,虽是颇远,但阿黎时常溜达着便去了,若是要回去时晚了,乘着夜色,御风回去便是了。
阿黎坐在茶馆中嗑着瓜子,听台上说书先生说的故事,讲的是近几月发生的奇异怪事。
“话说这三月前,贤华镇东头的李氏人家不知作何招惹了妖魔,唯一的男丁李大憨惨死在屋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双眼圆瞪如铜铃一般大,死不瞑目啊。”
“据说这李大憨,以前在朝郦城的一大户人家打杂,后来不知怎的,匆匆忙忙地就回来了,整日恐慌,见不得人。谁也没料到,他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官府派人去验尸,没中毒、没得病,也没受过内伤,但那身上就是找不到一处伤痕,连处淤青都见不到,审问其老母与其娘子,也说当晚没听见任何动静。”说书先生一拍面前桌上的醒木,发出一声脆响。
“说到这,各位可能就要奇怪了,这李大憨有娘子,共卧一榻,晚上难道真的什么都察觉不到?”
馆中茶客们纷纷附和,阿黎也听着有趣,颇有些好奇这案子,但或许是自己才经历的事作怪,她总觉是这娘子伙同老母,害死了李大憨。
不过阿黎转眼便嗤笑着摇了摇头,凡人怎么做得到杀人无伤。
“这奇怪,就奇怪在这。”说书先生神秘兮兮地拉长了音,“自从这李大憨从朝郦城回来,就与娘子,分了房睡。其娘子与其老母卧一室,李大憨自己睡一间房。”
“这案子扑朔迷离,毫无线索,官府也无法结案,便一直搁置下来。但更诡异的是,在李大憨死后,每隔一月,便又会有一人,以同样的模样死去。”
“就在五日前,镇中大户人家孙氏家的二公子,就那么离奇死在了房中。至今为止,已经是死了第四人了,都是毫无线索,有人说是妖魔作怪,有人说是这贤华镇中了诅咒,每月都将死一人。但都无迹可循,实乃怪哉,亦不知,这下一个死的,又是谁啊。”
说书先生讲到这里,便是要结束了,自桌后站起身来,下了台去。
阿黎顿觉手中的瓜子没了香味,这故事竟有头没尾,不知凶手是谁,只讲了个古怪离奇,甚是无趣。
其他茶客倒是不在意这没尾的故事,都是被那疑似诅咒的说法吓得心慌,交头接耳,却也有说那死的人都是做了恶事,遭天谴了。
阿黎也无心再听下去,丢了手中的瓜子,从腰间的锦囊中取了一两银子,放在茶杯旁,拍拍衣裙,将瓜子壳都拂落了,便转身离开了茶馆。
今日阿黎来的早,听完了书也不过午时,刚好可以再去酒楼吃个午饭。
如此,阿黎便三拐两拐,走进了贤华镇最有名气的聚贤楼,这处的菜肴的确照他处美味许多。
前脚刚踏进聚贤楼,后脚小二便迎了过来,脸上笑得谄媚,“客官您又来了,快里边请,可还是楼上雅间?”
阿黎俨然是此处的常客了,连老板见了她,都眉开眼笑地凑了上来,“哦呦,客官您可算来了,今日小店刚添了新菜,就盼着您赏脸尝尝呢。”
本欲将阿黎请上二楼单独的雅间,但今日阿黎想坐大堂,听听这客人们谈天,老板也不介意,待她落了坐,竟亲自带着纸笔,为阿黎记菜。
“不麻烦了,各来一份吧。”阿黎随意摆了摆手,说出的话却让老板乐开了花。
“得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自阿黎第一次来这聚贤楼吃饭,便上了老板的贵客名单,不因别的,就是点的多、吃得多、钱还多,她自己一个人,生生把聚贤楼所有的菜都吃了一遍,还都吃光了。
虽然惊异于她那么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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