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盔甲!快跑啊!”
迎面而来的洪水,让西军将士们不知所措,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开始卸甲。
然而已经有些迟了,水流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面前。
从数十米高的地方顺势奔流而来的洪水,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对付的。它如同一条黑色的土龙,卷走面前的一切。
无论是树木,枯枝,又或者是石块,来者不拒。
在灾难面前,人类的力量是渺小的。
从山上下来的洪水,很多时候流着流着就变成了泥石流。那是一种比洪水还要可怕的自然灾害。
危急关头,李光弼一眼就看到两旁的梯田。往梯田上跑,或许还有一条生路,这需要比比谁的腿脚更快!
“上梯田!上梯田活命!”
李光弼对着已然乱哄哄的阵列大喊道。
收效甚微,乱跑的人还是在乱跑。
李光弼也顾不得其他人了,策马便朝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梯田奔去。马儿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使出了几倍的气力,朝着梯田方向亡命逐突。
然而不幸的是,大概是马儿跑得太快了,在上坡的时候,居然马失前蹄,马儿前肢跪在地上,巨大的惯性将李光弼甩出数米。
李光弼在梯田上滚啊滚啊,撞到一个土堆才停下来。
如此剧烈的冲击,让他瞬间昏死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在他此刻躺着的地方地势比较高,暂时没什么危险了。
然而,西军的劫难还没有过去!方有德为他们准备的不仅有冲阵的洪水,还有断后路的山火!
山脚下,西军上山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李怀光带着五百士卒,已经蓄势待发。
他看到远处狼烟升起,顿时明白事情已经成了,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微笑。
“点火,烧他娘的!”
李怀光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
那两个亲兵都吞了一口唾沫,似乎有些犹豫。
其中一人对李怀光说道:“李将军,现在可是夏日,林子干燥得很。若是一把火点了,这火可就扑不灭了呀。这是要把整座山都烧了么?”
那可不是要全部烧了嘛,如果不烧,敌军躲进山林怎么办,这一招就是为了断那几万西军的后路!
李怀光嘿嘿冷笑道:“要么烧林子,要么烧你们,选一个吧!”
“得令!”
二人立刻带人去烧林子了,一人带一队,只负责道路的一边。
看着众人都去忙了,李怀光这才叉着腰,凝神看着北面。
那里会有泼天的大水,拦住西军前进的道路。
而这里会有延绵的大火,拦住西军的退路。
不得不说,方有德的手段,好狠辣啊!他打仗是下死手,完全不讲任何情面。
可谓是将“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发扬到了极致。
看到大火已经烧起来了,李怀光连忙招募麾下部曲,下山前往水镇。
……
阳城城头,李嘉庆站在方有德身边,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静静看着改道的水,像是明白了什么。
从城头上,可以清晰看到西军将士是怎样狼狈躲避泥石流的,那样子滑稽又可笑。
就好像在岸边看着水中的人挣扎,也别有一番趣味。但自己掉进去挣扎就不那么美妙了。
“大帅,您当初将源县作为落脚点,便是看中了这个战场么?”
李嘉庆小声询问道,话语里带着发自内心的恭敬。
“对,因为只有在这里,才能完成以少胜多的反杀,关中其他地方,没办法办到。”
方有德平静说道,还是那样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语调。
“所以说为了让西军那些人按照您设想的计划行动,您就故意让出了长安,故意让末将带人在前面诈败。故意摆出贻笑大方的火牛阵,以麻痹敌军,对么?”
李嘉庆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了,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方有德的套路。
如果提前让控鹤军出马,或许可以延缓西军进军的时间,但是也可能激发敌人的斗志,绷紧他们的神经,提醒他们要注意危险。
这样一来,方有德原本的“水火夹攻”计划,就有可能产生变数。
为了最大限度的让敌人按照自己设想的套路走,就必须在前期不断的示弱,不断的麻痹他们。让这些人懒得去想高明的战略战术。
这就好比说如果货架上可以长出货物,那么拿货的人,就不会关心这些货物是怎么生产出来的了,他们会形成路径依赖。
既然贼人这么好杀,那直接A过去就行了,我还练什么大招啊。
人都是有惰性的,都是好逸恶劳的。
方有德抓住了这一点,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在阳南面的山谷里完成绝杀。
“如果可以选,我情愿不打这一仗。”
方有德长叹一声,脸上看不到丝毫大胜之后的兴奋喜悦。
只有无尽的落寞。
西军的这些汉子,前世可都是抗击安禄山的主力!他们本该不是敌人的!
而这一世,方有德却不得不亲手将他们葬送。世事造化弄人,实在是不堪回首。
消灭了这支军队,方有德还要很多硬仗要打。关中兵力大损,皇甫惟明就要带着河北兵马入关中,争夺天下正统。
所以说今日这一局赢了么?
看似赢了,也仅此而已。
这并不是方有德想要的结果,但他却亲手造就了这样的后果。
此刻方有德哪里高兴得起来,在他看来,又是穷折腾了一场。
一切都变了,变得跟前世不一样了。
但好像又没有改变什么。
前世昏庸的基哥这一世更昏庸了。
前世陨落的盛唐这一世加速陨落了。
前世该死的人这一世提前死了,又出现了更多该死的人。
方有德感觉自己打满了全场,从早忙到晚,不知道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
然而该起变化的世道,却是啥也没改变。
“你带兵打扫战场,救助那些受困的西军兵将,然后将他们集中起来统一看押。本帅累了,去歇着了。”
方有德叹了口气,朝城楼内的签押房走去,身影有些落寞。
披坚执锐的方大帅会这么快感觉累么?
他最近吃得好住得好,身体又怎么会累呢?
其实他只是心累了而已。
李嘉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瞥了城外的山谷一眼,心中有种无聊无趣之感。
这一仗本应该是战阵厮杀数百回合,难分难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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