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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们停下来的。
如果郑叔清肯自己出钱,把给艺妓们做衣服的钱补上的话,这件事还是很容易在相应规则内操作的。
也就是说,要办成这件事,郑叔清还得自己垫钱承担风险,要表演大获成功了,李隆基才会买账。
要是效果不好,郑叔清就得自己填补亏空,不然一个挪用公款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需要做几件衣服,你们随意便拿就是了。这件事就这么安排。”
郑叔清咬牙说道。
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也要五鼎烹。这时候不全力以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手?
“你疯了!这些唐锦价值不菲,你不会以为一段锦就值一匹布吧?”
方重勇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惊呼了一声,两人退到一边商量。
“赌一把大的,赢了为户部尚书铺路,输了倾家荡产!”
郑叔清双目赤红,关键时刻喜欢梭哈的老毛病又犯了。
“唉,你这是……”
方重勇无言以对,或许站在郑叔清的立场上说,他们这种不走进士路子的臣子,就必须图表现来保证自己官运亨通吧。
而那些“正常”的科举制官僚们,也正在不断适应大唐官场,通过蝇营狗苟来改变朝堂上的游戏规则。
到开元后期,士人出身的所谓“清流”,基本上已经把持了朝廷官员的正常升迁渠道。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权力绞杀与封锁。非清流人士上位,则会遭遇极大非议。
比如牛仙客。
文官的晋升,已经形成了一种“不可明说”的潜规则。什么样的人,在入仕后多久应该封什么样的官,哪些官位是虚职,哪些是肥缺,哪些又是被贬斥发配后才可能担任的职务,眼花缭乱的官员调度背包,这些“清流们”其实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如今底层上来的小吏,已经逐渐边缘化,从而不得不一辈子在底层厮混。
既然升不上去,那就开始放开胳膊搞钱吧,于是就导致吏治进一步败坏。
在方重勇看来,无论是在排除异己方面出类拔萃的李林甫也好,张九龄背后温温吞吞的科举文官集团也好,其实本质都谈不上谁进步谁反动,都是在不遗余力拆盛唐的台子罢了。
区别只是在于,有些是拆门板围墙,有些却是拆地基。有的是心急火燎的拆,有的是文火慢炖的拆。
“韦将军,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将来杨玉环继续在音律舞蹈这方面发展的话,公孙大娘,应该会很不满吧。
她可能就要了因此失业了。圣人看了杨玉环的舞蹈,只怕很难再看得上别人了。
那么公孙大娘有没有兴趣,让她和她那些弟子们,穿上华丽的唐锦,再次剑气惊动四方,讨圣人的欢心呢?”
方重勇单刀直入问道,并不回避如今众多梨园子弟们担心的东西。
“我带你去见公孙大娘,就你一个人。”
韦青沉声对方重勇说道,瞥了郑叔清一眼。
方重勇说得不错,他也觉得,现在确实有必要杀一杀杨玉环的风头。
当然,如果做不到,那让公孙大娘等人在李隆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那太好了!”
方重勇紧紧握住韦青的双手激动说道。
听闻公孙大娘也是个美人,而且腰细腿长善舞剑。穿上这唐锦制成的锦袍,定能发挥十二分的威力!
方重勇心中自信满满!这会赢定了!
……
唐代的时候,“大娘”这个称呼,一般并不是指代后世经常出入广场舞活动的“大娘”,而是通常说家中长女。
并且,还是常常是长女非常年轻的时候才这么称呼。嫁人以后就不这么叫了,只有到死的时候刻墓志,才会又称呼其“大娘”。
所以姓氏+“大娘”组合的女人,不仅不应该年老,反而该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才对。
当夕阳西下,将天边照耀成橘红色的时候,方重勇终于在长安城北面的禁苑,也就是从前城外的梨园,见到了正指导女徒弟们舞剑的公孙大娘。
然后,心中的信仰碎了一地!
这就是一位大娘,一位在后世词语里面,也要恭敬的称呼的“大娘”。
略有些佝偻的背脊,因为生过孩子而变粗的腰围,因为操劳而爬上额头的皱纹。
眼角的鱼尾纹亦是清晰可见。
方重勇幻想中拿着佩剑挥舞如风云涌动,气质英武不凡又华服玉面,苗条飘逸还身轻如燕的公孙大娘。
全都只是一个梦而已。
岁月是把杀猪刀,见到谁都不留情面。
如今的公孙大娘,额头爬满了皱纹,看起来格外显老,身材退化到方重勇前世常见的广场舞大妈水准,甚至就连曾经的秀发都花白了不少。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身上的气质不怒自威。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地印记,带走了青春,却又留下了一些别人,甚至是她自己都看不到的东西。
经验、智慧、心性,或者别的什么。
“小郎君见到奴,似乎很是失望呢。”
公孙大娘轻笑说道,一眼就看出了方重勇几乎是写在脸上的情绪。
从韦青之口,她已然得知对方来意。
“那些唐锦之服,让她们试试可以。奴已经老了,也舞剑舞不动了。哪怕穿上那些华服锦缎,也不过是出来丢人现眼而已。”
公孙大娘叹息说道,如今的她,平日里喜欢粗布麻衣。
既然已经老了,那么自然也不必把曾经舞剑时才会穿的华丽衣裳拿出来,当做过去战绩与荣光的可笑炫耀。
“李十二娘,你带她们几个去量身材准备做衣服。
三日之后圣人的盛宴,不要丢我的脸。”
公孙大娘淡然对自己那几个徒弟说道。转身就走,懒得跟方重勇计较什么了。
看得出来,能歌善舞又精通音律的杨玉环,确实对公孙大娘冲击很大!或许碍于李隆基的面子与权威,公孙大娘不可能当着李隆基的面就说坏话。
然而他们这些人背地里是什么心思,可就难说得很了。
“真的没问题么?”
方重勇有些疑惑的询问韦青道。
“我也不知道,只有圣人可以给出答案。”
韦青摊开双手,无奈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