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七天。
时国义心里知道,七天之后他如果不能把七心海棠交给森崎丽子的话,那么扶桑会的人势必会对自己的家人以及清华园的同事动手,从他们对待陈琛的做法来看,极有可能就是杀了他们。但是如果自己想保全他们,而把七心海棠拱手交给扶桑人,受害的可就是四万万的华夏同胞啊!
时国义并不怕死,“舍小己而顾大局”的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问题是——如果七天之后扶桑会不能如愿得到七心海棠,要死不止他一个;就算他的家人和同事也有这种以死报国的觉悟,时国义却不能不为他们考虑。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两全,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可能独自一人或是带着所有人一起逃跑,因为他清楚从森崎丽子定下七日之期开始,扶桑会的人一定都在暗中窥探着他。如果他贸然逃走或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那无疑就是把自己的死期给提前了。
这样看来,无论做出什么选择,结局都是死路一条——时国义几乎要绝望了!
七心海棠依然开得如此艳丽夺目,完全不知道外界为了它即将掀起多大的风浪。时国义颓然地站在实验桌前看着它,他那一向梳理整齐的头发如今已经被他抓得一团糟了,脸色也是极为难看,一片苍白血色全无,显然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都说人在临近绝望的时候,很多以前不信的事情,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信仰。比如你一个从来都不信奉神明的人,身边忽然有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陷入了困境,你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能帮助到他,只能看着他越陷越深,却无能为力。一般在这个时候,这个从不信奉神明的人就会忽然信起神来,求求神明保佑什么——这是一种常见的心理学现象。
此时的时国义便是如此,在他对着那盆七心海棠束手无策的时候,小时候时家老爷子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你知道吗小义,其实我们时家,也算是神仙的后代了……真正的神仙道法,和你口中的那种法术,可完全不一样……道法的运使方法虽然失传了,可是记载着道法的那本书,却作为我们时家的传家宝流传了下来。”
时国义不知道自己是疯了还是在犯傻,他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根本不会想到这种荒谬的招数。
但他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如果当年祖父和自己说的那些并不是什么忽悠小孩子的故事,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那么也就说明那本流传下来的道法秘籍是真的。只要自己在这七天时间里抓紧时间去学,这仙人的招数又岂是凡人能及,就算只是学个一两招而已,是不是在七天之后就足够把森崎丽子他们给制伏了!
这个想法来得很是疯狂,时国义整个人都因此而颤了一下。他内心深处还是不相信这一套,但他又本能地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七心海棠的奇异之处他已经见识过了,确实就如同时家老爷子所说的那般神奇;万一那些道法秘术也是如此呢?!
时国义立刻从实验室的座椅上蹦起身来,狂奔下楼,飞快地跑出了校门,把门口的门卫大爷都给吓了一跳。他一路冲回到了家里,撞开了客房的房门,这里面一直都没有人住,被他腾出来放置一些杂物。时国义发疯似的掀倒了几个箱子,把压在底层的几个大箱找了出来,要打开时才发现那些个箱子全都上了锁。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情去找什么开箱的钥匙,直接到屋外的柜子里拿出了把锤子,砸开了上边的锁头。
箱子里头放着的都是些老物件,当初从山海关那儿搬家到京都的时候,老宅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搬了过来。其中有一些不好摆放,又特别占位置的老物件,时国义就专门找了几个大箱把它们都装起来,堆进了这个客房里。
他记得——那本道法秘籍,应该也在这里边。
翻箱倒柜的找了大半天,时国义弄得满身大汗,身上的那件衣服也都沾满了灰尘污垢;终于在一处压箱底的地方,找到了那本封页皱巴巴的,看上去破旧不堪的道法秘籍。他欣喜若狂,马上抱着那本书跑进了书房,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了,点起灯就开始看了起来。
时国义废寝忘食地读了两天,结果颓然地发现一个事实,就是他低估了这本秘籍的深度。且不说这本书用词深奥,书写时用的也都是些古时候的语法,读起来本就晦涩难懂;就说这时家的先祖最先是在万花谷中跟随谷主魏倾城学艺,出谷之后又师从“拜月居士”时斌,这也就说明时家先祖所学的道法秘术是综合了万花谷与时斌两家之长,其修炼心得,绝非寻常人士所能理解。
还有一点就是,无论是什么级别的道法,想要真正施展出来,都必须要辅以上乘内功,否则就算给你一把现成的符箓,你也使不出什么花样来。而这内功的修炼没个三五年的功夫是成不了的,就当下时国义手头上折仅有的短短七天,别说什么初见成效了,怕是连门路都摸不到!
时国义不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还以为是先祖留下的道法过于深奥,自己悟性不够,无法领会其中的学问。但他并没有气馁,而是一页一页地一直继续翻阅下去;他相信在这本书里,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能够速成的法术,可以帮助他渡过几日之后的难关。
但是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眼看着这本书越看越薄了,时国义还没有找到能够让自己迅速学会的法术,而离七日之期,已经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时国义把脸埋进装满了凉水的水盆里,迫使自己静下心来,然后回到书房里,拿起那本秘籍继续看了下去。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只见新翻开的那一页,在右侧的标题处,用方正的楷体写着四个繁体大字——七心海棠。
时国义浑身一震,一时间几日里不眠不休带来的倦意一扫而空。他正了正眼镜,逐字逐句地细细看了下去,越看下去,脸色便越是阴沉。
……………
七日之期很快就到了。
森崎丽子带着裴麟还有十几个扶桑会情报组的特务,进了清华园的大门,径直来到了时国义所在的实验室。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熏香味扑面而来。扶桑人自古精通于茶道,在他们心中这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煮茶前扶桑人都会先沐浴熏香,煮茶时也会焚上一炉香。待茶煮开之时,茶香与檀香一缕缕的相互交织在一起,那种气味常常会让人如痴如醉,飘飘欲仙。
这种气味比煮茶时的香味还要迷人,森崎丽子本身也痴迷于茶道,忽然间闻到这阵气味,不由得多闻了两下。她乍一眼看到时国义并没有在实验室里,但却看到那里头开了一扇隐秘的小门,便招了招手,说道:“进去搜!”
几个人一起冲了进去,当前进去的那个人在屋子里简单地扫了一圈,猛地大声惊叫起来,甚至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森崎丽子拨开那几个人走上前去,忽然间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怔在了原地。裴麟跟在她的身后,也跟着看见了那一幕,顿时吓得双眼翻白,直接便昏了过去。
时国义已经死了!
他的死状,只要是个稍有心肝的人,都不忍心去描述他现在的模样……
森崎丽子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看着时国义凄惨的死状,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下属,用东瀛语问道:“你们之前调查到的——时国义的儿子,在哪里工作?”
其中一人回答道:“时国义的儿子,是紫禁城博物院的工作人员。”
森崎丽子冷冰冰地说道:“立刻去几个人,把他给我抓起来!”
几个特务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忽然间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步伐,身子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有些人的喉咙里还发出“嗬嗬”的声音,似是嗓子里卡住了什么东西,随着“咕咚”、“咕咚”几声,一起栽倒在地。
森崎丽子不禁一惊,皱眉道:“怎么回事?!”紧接着便看到眼前的几个人也面露痛苦的神色,一个个都蜷缩了起来,而且七窍开始溢出血色。森崎丽子这下子更是慌了神,刚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有一股热流从自己的鼻子里涌出,伸手一摸,却是满手的鲜血。
一时间,森崎丽子只觉得自己的七窍好像是被万针攒刺一般,彻骨的剧痛瞬间让她意识涣散。她捂着满是鲜血的脸滚倒在地,透过眼前的那层浓浓的血色,她看见一条条紫黑色的纹路慢慢地爬满了她的肌肤。
“这……这是什……”话还没说完,森崎丽子便双脚一蹬,七窍喷红,就此咽了气。其他的几名特务挣扎了几番,也渐渐地没有了气息,屋子里重新归于一片死一般的静寂。
所有人都死了。
他们的死状,和时国义一模一样!
凶手就是时国义……或者说——是七心海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