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懿看似无礼的一句疾喝,使得朱世靖心中一震,遂逐渐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曾国庆见皇帝似是欲应下张鸿懿,忙道:
“太师莫要自视过高!我天朝人杰数不胜数,不是没有太师就无人能御敌了!”
“朕……呼——”
朱世靖左右思虑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平静了下来,随即面色坚定然道:
“朕愿纳张太师之请,委张鸿懿为洋务大臣,掌五军总督印,挂帅北洋,护佑我朝江山太平!”
朱世靖知道,张鸿懿虽曾独揽朝纲数十年,自己也一直是在他之盛名的阴影下成长的。
但是,朱世靖认为最起码张鸿懿对天朝是忠心的,他若想背叛自己篡取帝位,完全可以在六十年前的大战后,先帝逝世之时取而代之。
那时自己孤儿寡母,于朝堂上孤立无援,反观满朝文武,尽是张鸿懿的门生故吏。且张鸿懿当时正及壮年,那时都不曾生异心,何况如今八十有四?
自己不信一个行将入土之人,真能玷污自己一世清名。因此他虽然饱受张鸿懿管制,积怨多年,但他至少相信这位两朝元辅,执教自己多年的老师,是真正想为朝廷做事的人,而且他确实有扭转乾坤的能力。
陈德忠见势不妙,亦忙谏言道:
“陛下不可啊,陛下!张太师虽然智勇,可毕竟年事已高,张太师劳苦功高!为其身体计,还是不宜挂帅远征,只可于朝堂运筹千里呀!”
“朕意已决,勿要再言,朕相信张太师和众爱卿都是朝廷的忠臣和栋梁!但是此事朕已有定论,不得有异议。”
刘文博见大势已去,只得道:
“陛下莫急应允,且听张太师有何破敌之策,若其策可行,则臣无话可说,若其策不通,则请另寻贤明,莫任太师为洋务大臣。”
朱世靖认为此话在理,点了点头道:
“那便请老太师为朕详述破敌之法。”
“臣遵旨。”
张鸿懿于是又躬身一揖,遂道:
“夷贼虽势大,但也非无法扼制,拜风泫真人所赐,我朝北海、东海沿岸皆筑有玄晶长城,其牢不可破自不必论。
可陛下先前听刘太傅之言差人于沿海广造的碉楼与炮台,臣却以为无益,此举只是在徒耗钱粮罢了。”
“哦?何出此言?”
“据各地战报,凡夷人重型炮舰,俱装备有一种新式的超大口径主炮,其射程极远,威力无匹。
其炮虽是无法击毁玄晶石所筑之墙,但寻常关墙,即便是混杂提炼金刚石或刚玉所筑的关墙,面对其舰炮也是不堪一击。
其舰炮射程之远,使我朝北海、东海守军的炮手皆难觅其舰踪。
我朝的玄武大炮和神机营的金龙大炮射距应该足以炮击到敌舰。
但苦于观测系统落后,纵使射距足够,若难以观察到敌影,为之奈何?
所以臣提议令法兰希国出身的南怀义大人率他的天文台,研制新型测距仪,以便还击。
不然我朝边境就只能一味挨打,敌人若不近前,则永远无法对其造成杀伤。”
“好!朕明白了,朕这就令沿海停止修筑碉楼及其工事和炮塔。
且令天文台研制新型测距仪。
工部侍郎南怀义听旨,炮台用测距仪的开发和研制,便交付你处了,一应事宜听从太师府安排。”
“臣领旨。”
棕发碧眼的工部侍郎南怀义道。
张鸿懿看了一眼南怀义,向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
“至于南洋防务,有姜墨的覆水阵在,则亦不必虑。
先前我曾议于广冬操练一支水师新军,趁敌人措手不及,虚出水上实于陆路与沙皇合兵击夷。
如今看来已经为时已晚,错失良机。况且我水师与夷军水师战力差距过大,因此不宜再于水上与夷贼相争,只需待置办测距仪完备海防即可。
而后应当将注意力着重放在陆路上,夷贼进犯我朝陆路有二:
其一即为藏南,夷贼兵出旧天竺——印杜举大军数十万,浩荡而来。
然此路虽势大,其实并不足惧也,只需派大军压于藏北,再遣数营将士于藏南与夷贼大军游击阻扰,使敌不知我军虚实,难进半步。
藏南之地苦寒荒芜,且战线冗长,两军补给皆甚为困难,因此只需派兵据守与敌相峙,而不必主动击夷。
如此迁延时日,夷贼必陷进退失据之境地,日久则敌军必退。”
朱世靖闻言大喜,展颜赞叹道:
“妙哉,张太师不愧为辅弼重臣,虽已久不上阵,仍将沙场之事了然于胸,当真无愧有辅国之能!是朕狭隘了!老太师于只言片语间便退四路大军,真神人也!”
“陛下过誉了,此为老臣分内之事,身为阁臣之首,若不能胸怀韬晦其里,运筹帷幄于外,只会于朝堂上狂吠,恶意中伤于人,那岂不与匹夫无异?”
“咳,咳……爱卿言过了。”
朱世靖看着自己扶持起来的刘文博等人此刻都是面色铁青,双目含怒,不禁打圆场道。
“爱卿继续说,这最后一路陆路,该如何破敌?”
张鸿懿听到朱世靖提及这最后一路,终于打起了精神,目睁生辉,郑重道:
“这最后一路蒙古尔,倒是我朝唯一能够反转,甚至得以反逆为胜的胜机所在。
我军若想胜,仅靠真人遗留的福祉和仙物固守,则迟早会坐吃山空,这无异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改变不了根本态势。
我朝必须认清差距,必须主动出击,发兵驰援北境联邦!
而我朝最大的阻力,便在于敌军目前战力隐晦尚不可知的魔导化十字军。
如今虽尚不知其会兵出于哪一路,但臣估计若我朝大举发兵蒙古尔,则其作为主力必会来阻我军!倘如此我朝还需有足够应对十字军的对等力量。”
“爱卿此话何意?”
“臣有一举,此举若能施行,不说能完全抵挡夷贼魔导军,但多少或可与之抗衡,望陛下应允!”
“何举?但说无妨。”
张鸿懿顿了顿,随后挺直身子,肃然道:
“弘武堂。”
“弘武堂!?”
“弘武堂!??这!陛下万万不可啊。”
张鸿懿此言一出,群臣皆惊,朱世靖也是再度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