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声音缓缓似是流水潺潺,听不出什么情绪,却也算是默认“可方家人怎会不知圣意,常伴君侧莫如虎口求生,方老太公又是自小便看着圣人长大,深知当今圣人心思深沉,在旨意下达前,便到了我齐家定了亲事。”
“那时你祖父已去,你母亲也去了,我独孤一人,自然不想惹什么醪糟事情,可这么大汴京之内,能与之结亲且敢结亲的便只有我齐家一家了。”
“因着外祖父的殊荣?”想来想去,方家人会找上他们齐家,这个商贾之户,只有可能是因着那太庙尊荣,若非如此,区区商贾,稍有权势便能将齐家湮灭,这尊荣是恩尚,是皇家赏的恩赐,自然不敢有人轻视,即便是皇帝,也不好说什么的,毕竟当年的殊荣是他亲赐的,若是刁难,莫若自己打脸,想来也是做不出的。
“你知道为何这么大的汴京,为何仅你外祖父有着配享太庙的殊荣?”
难得在那张水波平静的面上瞧出了别的情绪,带着些许不屑,些许怨恨……只是那情绪藏的太深,一闪而过不可捉摸。
似水摇了摇头,到底为何她当真不知,一度还很是好奇。
“世人皆说,这太庙尊荣是我家求来的,何曾想,这尊荣是你外祖父拿命换来的。”说话间带着悲凉,带着嘲意。
见老人家似是堕入了往日里的难言痛楚里,似水忙分散注意力问道“那圣人怎会如此轻易放手?”
老人家怎会不知道她的意图,面上的疼爱更甚,仍旧轻轻的拍着似水的背“这事方老太公怎会不知,想来也该是命理的,前朝里递了退隐的帖子,战场上,方仁竟战死沙场,一时间势头正好的方家,却也让人唏嘘不已。”
谁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如此收场,没了威胁,皇帝自然也不再管方家的千金与谁结亲,反倒是眼见着方家楼塌了、倒是难得生出了些怜惜之心,一时间龙恩不断,也是,连个男丁都没有的方家,还有什么是能被皇帝忌惮的,这么想倒是能明白了。
“这些年她未提过要取消婚约?”似水自了解前因后果,便再生不出别的什么惋惜情绪,淡淡问道。
老人家闻言倒是破天荒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有些微痛的太阳穴“我原也以为,这场订婚当时已退婚收场,即便是现在,我也这般以为,但,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却未曾收到他方家想去取消婚约的说法。”
似水见着忙半坐起来,心里头有些埋怨自己让老人家如此费心劳神一路,替过她的水,轻轻的按着。
“也罢,像外祖母这般,也不是我齐家欠他们家的,我也心安了,祖母累了吧,歇歇吧,到了我叫您。”似水总算是将心头那块压着几乎喘不过的巨石卸下了。
卯时三刻,马车停在了静生寺庙门前,似水轻轻推了推闭眼休息的老人家,见她醒了,便小心的搀扶着她下了马车,往庙里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