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他们喜上眉梢的样子,便晓得他们当初都投入了不少银子了。
待方继藩与王不仕入见,行了礼。
方继藩道“吾皇真是圣明啊,在陛下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之下,儿臣奉旨捉拿钦犯,如今幸不辱命,若非陛下平时……”
弘治皇帝一挥手“朕愚钝得很,否则岂会酿成此祸。追回了多少的赃物?”
“还在清点。”方继藩讨了个没趣,这仿佛是他溜须拍马的事业上一个重大的挫折和抹不去的污点,令他心里不禁生出了疙瘩,看来还要努力啊。
“只是……儿臣以为,只怕能追回七八成的钱款,就已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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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弘治皇帝点头“你如何看?”
“儿臣这里,有一个退赃的章程,恳请陛下过目。”方继藩早有准备,从袖里取出了一份章程,紧接着转交给了宦官,宦官送上去。
弘治皇帝低头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方继藩则是道“既然赃款不能足额退回,儿臣的建议是,但凡是三十两以下的,统统足额退回;三十两至一百两的,则退八成,百两至千两的,则为七成,在此之上,则为六成。当然,这只是初步的章程,具体的实施,还需看赃款的清点,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一下子,殿中百官顿时哗然起来。
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投入,都在千两之上,这岂不意味着,他们只能退回六成?
亏了,亏血本了。
弘治皇帝也皱眉,拿不定主意。
方继藩道“陛下,投入三十两银子的人,势必家贫,平时大多都在京里务工,他们被钦犯所蒙蔽,自也是利益熏心,想来他们凑出来的银子,都是家中辛辛苦苦积攒了不知多久的财富,这是他们的棺材本,朝廷怎么忍心截留他们的钱财呢?而三十两之上的,则勉强已经过了温饱了,退给他们的赃款,虽是少了一些,可毕竟大部分退回了,他们家里略有一些财富,倒也不至因为少了两成的银子,家里便要遭什么困难。所以儿臣以为,这是合理的。投入了百两银子之上的人,也是如此。至于能投入千两银子以上的,他们大多家中殷实,家中且富且贵,哪怕是不退回赃物,也照样能锦衣玉食,生活不会受什么影响,退还六成,儿臣也以为,这是理所应当。”
弘治皇帝心里想,这样说来,朕的两百万两银子,最终只剩下了一百二十万两?
八十万两没了?
其他百官,之前的欢喜之色已经消失了,甚至有人开始痛心疾首。
张家兄弟,更是几乎要昏厥过去。
方继藩这时道“王学士,也十分赞同儿臣的章程。”
此言一出,原本还想发几句牢骚的人,顿时住口了。
却见王不仕面带笑容,依然还是镇定自若之态,仿佛他的五百万两银子,只退回了三百万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一般。
可人家血亏了两百万两的人,尚且倡议此事,其他人,反而也就不好多口了。
弘治皇帝感到心刺刺的痛,但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的确,此法是最稳妥的,哎……以后朝廷定要引以为戒,就这么办吧,朕准了。”
孰轻孰重,弘治皇帝是拎的清的。
虽然心疼。
可渐渐冷静细思,方才发现方继藩此举实是巧妙。
自己这个女婿……人人都说他贪婪无度,可在朕看来,却也是心系百姓的。
当然……唯一的美中不足的,就是好像方继藩本身就是局外人,反正他又没投钱进如意钱庄,更没有什么损失。
方继藩和王不仕便道“陛下鸿恩浩荡,爱民如子,臣等佩服。”
那刘健、谢迁和李东阳三人,亦是面露赞许之色,若当真如此处置,那么只要消息传出去,只怕今日,整个京师就会彻底的稳定下来。
这是谋国之策,方继藩这狗一样的东西,偶尔做一件好事,真的很让人感动啊。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道“此贼卷了这么多银子,打算逃去何处?”
方继藩道“陛下,儿臣既然已经料到此贼会逃,自然有所准备,那投入的五百万两银子宝钞,统统都做了暗记,只要他去取兑,一眼便知。囚犯押来时,已经审问过,他对一切都是供认不讳,在天竺那里,有一国,为莫卧儿国,此国在天竺诸国之中最强。陈政乃是色目人,其祖上从事海贸,因而……家族之中,早在数代之前,曾有一支,在莫卧儿国繁衍,随着海禁大开,此贼便寻了亲,妄图卷了无数的金银经过走私的通道,前去莫卧儿国投亲。此贼在京里经营日久,曾勾结了不少朝廷命官,有许多人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前去莫卧儿,对别人而言,是难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
当初的时候,色目人进入中原,是跟随着蒙古人进来的,蒙古分为了数支,其中都有色目人的身影,有的随着蒙古至了泉州,也有的,跟随各大汗国东征西讨,为他们筹措粮食,经营家产,陈政就是这样的典型,他的家族,追随着蒙古人散落于四海之地,随着蒙古人的铁骑,传播至各方,那莫卧儿国,前身乃是帖木儿汗国,随之蒙古军队在亚洲区域的溃败,这一支残存的汗国军队,南侵天竺,不断扩张,隐隐之间,已有一统天竺之势。
弘治皇帝皱眉道“闻之令人寒心啊,只区区一个不良商贾,危害便到了如此地步,若非方卿家和王卿家,说是动摇国本,就真不为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