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可这里,永远留着他的位子。
喝得酒意都上了头,昏昏沉沉的,她想放纵自己醉一把。身后突然有人唤她:“淡渺。”
是那个熟悉的在她梦境中缠绵了三年的声音,她苦涩一笑,他那么温柔的声音,终究只能属于她的梦,不是么?真是醉得狠了。
可是下一刻,她被人搂紧了,腰肢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垂着沉重的头,有些惊讶:“懿?”
身后的男子的胸膛已经靠了过来,她听到他说:“淡渺,周军围城,我们,没有多少日子了。”
周军。尉迟炯率军围城,她岂会不知?
咬着唇,沉默了片刻,她说:“我不会让你死。”
段懿后面斟酌了许久的话被她的软语吞没:“你拿着我去与尉迟炯谈判吧,也许,他会撤军。”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机会,她也不想放过。
段懿一惊,眼眸微闪,“你说什么?”
“懿,”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可是她的声音如斯坚定,“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周国的公主。”身后的胸膛一震,她笑得凄然,“你恨周国人,我怎么敢告诉你,我的真名,唤作……宇文慧?”
“宇文……慧?”他没有如她所料地放开她,相反地,他搂得更紧了,段懿垂着头,将脸埋进他的墨色的发丝之中,闷闷的声音传来,“淡渺,我不管你是谁,你永远是我的淡渺。湖心约见,我便倾了心了,怎么可以将你送出?”
宇文慧吃了一惊,她推了推她的胳膊,“你……你说什么?”
段懿在她的唇上印上了轻盈一吻,他的眼眸深深,浓情缱绻,是他一直隐瞒着从未对她表现过的模样,“阿渺,我爱你。”
宇文慧,泪如雨下。
三年前,她自周国皇宫出走,来齐国寻那个惊才绝艳的男子。
她听说他在洛阳,她便跟来了。不是想来与他厮守,她只是想,有个了断,无论是对他的,还是对高孝珩的,一并了断。
宋熹微要她想清楚,她已想得很清楚,少女的恋慕,也许,并不是爱。
这一切,在高长恭身上得到了印证。
她看着街市上相偎相依的两人,看着他们眉眼相对,执手相携,中间,早已不能再插入第三个人了。心,原来不是不痛,只是,没有想象的那般炽烈、那般痛彻心扉罢了。
周国公主,竟放任自己在洛阳的暖香阁买醉。她想,只醉一次便够了,她便自此收心,回周国去,一切接受皇兄的安排。
可是,老天先给了她安排。
在暖香阁,她遇见了段懿。
那同样是个为情所苦的男子,虽则那眉眼永远飞着最明灿的笑,他流里流气的行止如此讨厌……可是酒后,那一片薄雾深掩的悲伤,透过漆黑如墨的眸,令她看了个分明。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们一见如故,成了杯中物上的知己之交。
这家暖香阁,是段懿花钱替她盘下的,宇文慧与他对饮了几杯,酒后,她知道了他的过去,只是她从来不肯轻易喝醉,她的过去,她从来守得紧。
她是周国公主,她怕他讨厌她。现在想来,其实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吧。
不是一时迷恋,是真正献了一颗心的爱慕。她喜欢他,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他心底的那个女人,叫郑绣,不是淡渺,更不是她,宇文慧。
十指交握,她的泪痕斑驳,“你许久没来了。”
段懿在她颊畔蹭了蹭,“是啊,自从发现,我梦里唤的全都是你之后,我就再也不敢来了。”
怕她发现,这点悲哀的心意,他不愿被她知晓,他怕她觉得,他是个轻浮浪子,见一个爱一个。
宇文慧红了脸颊,她整个人都偎进他的怀里,“懿,你记住,宇文慧,生也随君,死也随君。”洛阳城守不住了,她知道,既然如此,他们便抓紧时机好好在一起吧。
“傻丫头。”段懿苦笑,“真是傻。”她是周国公主,竟然……为他吃了那么多苦头?
“傻瓜……”
“你这么傻,叫我怎么办才好……”
他一句一句地低喃着……
竟然还想到拿她去换洛阳的安危?笨蛋,出师的是宇文护,他怎么会答应。她那个真正疼她的皇兄,可有半分权利?
“傻……”
段懿将宇文慧接入了府中,第一个前来拜会的,是红衣飘然的宋熹微。
进门便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安静地坐着,背对着她。听见开门的声响,那女子回过头来,这个照面一打,两人登时都是一惊。
“郑璃姐姐!”
“阿慧?”
在场的段懿知道宋熹微过去的那段渊源,却没有过分吃惊。
两姐妹旁若无人地亲热叙旧起来,这时宇文慧留意到宋熹微今日一身红纱,她突然笑了,“姐姐今日赶着去嫁人么?怎么穿得这么好看?”
宋熹微见她又笑了,方才舒了心去将她脸上的泪迹擦干,“姐姐,在等着姐姐的夫君前来呢,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耽搁了三年,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过他了。”
或者准确来说,是三年零两个月。
高长恭,从这一刻开始,或许从很早开始,我已经去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