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萦盘坐之处既是床板又是地板,寝阁高度亦只过她头顶半拳之余,或者根本算不得是阁,在外看来就像是平移过来封了顶子、坠了床帐的睡榻。
精致倒还算是挺精致。
平摊于板面的包裹皮上,除仅置有的几件随身素衣之中,掖藏着的介质金簪露出的一角还稍显贵重外,其他实别无长物,萦将簪子抽出,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脚边一新制木枕的夹层之中。
合好木枕的那侧盖板,细观之下察不出任何的缝隙,萦为之搭上亲绣的流苏枕布,一看便知是高雅女子的应用之物,她又满意地将其放置到了原处。
她接着拿起替换下来的弟子常服,执剪刃于内里掏了一道大大的洞口,将那块掏下来的布料藏于袖中后,一边拨弄针线盒子时一边才小声道:“你不必正话反说,咱们来此可不是享清福的。”
姊姝吐吐舌头翻滚出来,同萦一样坐挤在了这个狭小的,可勘一人休憩的树屋之内。她睇着萦手中的活计撇撇嘴,嗔怨道:“我总算是明白了老祖宗逼你做女红的苦心。哎!这里实在艰苦,还未能遮大风大雨,不如我们现在就逃了,找那位神尊去?”
“有掌嵩神护着,各大仙境皆四季如春,风雨不至,何来的苦?况且,但凡妖身妖胎的哪个不是栖身神仙才能居住的阁院中?再者,这处也不是独我一人,能分到师父的院落已属照拂,若单单分了我寝阁那才是有蹊跷。倒是你想也不想的轻易就翻出来,仔细被其他眼尖耳朵长的妖儿发现了。”
萦抬手拍后肩,姊姝即顺意回归到她翎羽之下藏好,嘟囔道:“就你熟悉这处规则,但愿你能真的忘却前尘,永远都如现在这般乐天知命我就放心喽。”
“你还是忧心你自己这种不尴不尬的身份吧,一日没腰牌,一直你都得藏着。”
“有你呢我死不了。哎!也真便宜了玉卓,严格意义上来说她高了我整整两个辈分,如此算来我竟比你真正师父的耷拉徒孙还不如!”
“早说了,咱们各算各的,啰嗦!”
秉烛穿线,添缝织衣,女子作绣的模样,直教人忘却周边所有事物,眼里只容得下她那种毫不做作的认真姿态。
位于玉卓寝阁斜上方的一处阁顶之上,一双明亮的桃花目凝视着这个方向,仿若看穿了细枝密叶内的一切,久久不逝。
授法台是专门为仙阶以下弟子设立的习法场所,位于嵩山顶端凸出的一块岩石之上,足够宽敞平坦。每日辰时必有为师的各自结组,教授徒弟们仙灵之术。
近年仅有玉卓一组。
玉卓:
单手执书卷,
轻拈锦袖袍,
合眼诵术词,
俨然为师表。
她身体力行,穿梭于徒弟们之间,朗朗道:“灵术亦虚亦实,幻者易为虚,御者易作实……”
徒弟们席地盘坐,认真听教,全场极为规整肃静,愈加衬得玉卓背诵之声洪亮高亢。
款步继续,经过一位女徒身边,无意间瞟到此人正以手支头打瞌睡。
玉卓恼怒,用书卷狠打了她的头,那人当即就地弹跳而起,睡眼惺忪地惊叫道:“好疼,谁,谁啊?哦,师,师父!”
玉卓用卷轴高抬了她蔫垂的下巴,左看右看细细端详了好一通,忽疾言厉色道:“萦儿你已来我云伏有些日子了,早课也从未落过,我就觉得奇怪了,怎的你脸上这堆厚厚的绒毛,一点也没见稀疏脱落呢?却原来是日日偷懒哪!”
玉卓所授之术法皆是初学,与萦来说毫无增进之处,长久下去只是浪费时光,还不如遁入梦乡保留精力,另寻空闲修行。
“不不,师父错怪我了,我昨夜练功颇有感悟,不知不觉已近天明,休息过晚,是而方才打了瞌睡,不过我保证,仅此一次绝不会有下次……”
玉卓听着她婉转悠扬的说话之音,隐隐有些熟悉,深感疑惑,直叫她忘却了责备萦方才的瞌睡:“怎么你声音不哑了?”
连日来与木头桩子般的师兄师姐们无多过话,只稍作了初识,也不曾与姊姝大声言语过,喉咙何时消的肿萦自己也未注意,这处可有的是听过她声音的人,眼前的就是之一!
萦有些恼火自己怎么总是粗枝大叶,亦头次恼火自己的嗓音怎么会那么独特,不得已,她特意加粗加重了许多:“这几日,师父待我尽职尽责,担碎了心,实不敢欺瞒师父,事实是先前我祖母过世,我悲痛欲绝之下嚎哑了,刚刚是情急露的尖嗓,这才是我的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