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昂热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人类与龙族的抗争历史延绵千年,在这千年里有着一个不成文但却可以观察到的规律,那便是对人类抱有极端恶意的龙类永远都是血脉高贵的存在们,譬如次代种、初代君王,据我调查这些伟大的存在们通常都有着惊人相似的行动轨迹,他们在复生之后迅速融入环境,在积累力量恢复龙躯后立刻就会掀起对人类文明覆灭的计划。”
“可相反,越是血统孱弱的龙类,三代种、四代种,甚至五代种,他们对人类的恶意就会明显少上许多,部分甚至会藏于人类中试图与之共存,完全没有与那些君王相似的对人类的纯粹恶意。”
林年这一瞬间想起了邵南音,他面色微动但却没有说话。
“人类对于龙族的仇恨是有迹可循的,可龙族对人类的愤怒呢?只是因为人类篡夺了这个原本属于他们的世界吗?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何在冰海残卷,又或者各种历史上都不曾记载过有那么一场战火席卷全世界的,人类与龙族的大型战争呢?”昂热低声说,
“但饶是如此,那些君主对于人类的存在依旧是暴怒的,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消灭地表上人类文明的存在,不少人认为这是一种‘思想钢印’,但我不这么认为,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至尊的身上留下钢印,即使是黑色的皇帝,那些至尊也曾联合起来杀死了他,我只能认为那些龙王宁愿毁灭人类也不愿与人类合作共谋面对那既定的‘诸神黄昏’是有理由的,而这个理由也直接牵扯到了黑王陨落的秘密,甚至直导龙族文明真相的全貌!”
好一会儿的沉寂,透明的办公室穿越了植物园进入了地下山体的裂缝中,黑暗间,林年听见昂热又说,“林年,我并不懊恼和愤怒你放走了那只四代种,你也不需要向我解释和道歉,因为这是你的决定,毕竟这件事根本不会改变你的立场。”
林年抬头看向昂热淡然的侧脸有些意外。
校长继续缓缓地对他说道:“林年,秘党的立场是什么?屠龙,屠龙的目的是什么?或许在许多人看来我是为了复仇才继续活跃在屠龙的战场上的,但他们却没有真正地了解过我,我是狮心会最初成员的最后一个幸存者,我对龙族仇恨的起源可以追叙到‘夏之哀悼’的那个雨夜。”
林年微微侧首。
“在许多人看来从那一天起希尔伯特·让·昂热死了,走出庄园那个雨夜的只有世人眼中穿着黑色西装的复仇鬼魂。我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永远留在了那一天的友人们的托举,我的确是为复仇而活的,但也是为他们而活的,他们未曾实现的理想由我来实现,他们点燃的篝火由我举到圣坛。”
昂热说,“狮心会的创建者,卡塞尔学院的命名人,梅涅克·卡塞尔,他曾经在剑桥大学的叹息桥上和我一起望着桥下飘过的帆舟,他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水涨船高,一切河流上的舟船都会倾覆,我们所站的石桥也会被冲毁,那时你会怎么做?我告诉他我会逆着洪流游到最上游,不惜一切地守住下游我所珍爱的一切,石桥,小舟,以及桥上路过的抱着书本的剑桥女孩。
“听见我的回答后,梅涅克握住我的手,告诉我混血种世界的存在,说他有着一个拯救全人类的方舟计划,邀请我加入那时还叫做亚伯拉罕血契会的神秘组织。可亚伯拉罕血契会、秘党、卡塞尔学院,无论什么称呼,怎样称呼,我们这群人聚拢在一起的目的永远都是为了人类这个族群的延续和安定的。在这条路上我们会经历许多生离死别,许多爱恨情仇,但我们的使命永远都不会改变。就算是现在,只要还站在那座记忆中的石桥上,我就能看见水流的起点,和听见故人在我身边对我说的话,我走出那座雨夜的庄园不仅仅是为了复仇,也有着肩负达成旧友宏愿的使命,为此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林年,在我看来只要出发点和目的没有出现原则上的错误,那么你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也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我很清楚,你的目的永远都是毫不偏移的,尽管过程和曲折但最后依旧殊途同归。”昂热偏头看着林年,“在我知道程霜繁活着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立场从未改变,所以在我看来校董会质疑你的忠诚性从来都是无稽之谈,而校董会,他们绝不是蠢人,他们也清楚这只是一个话柄,一个他们在谈判桌上某得更多利益的筹码。”
“但这一次我搞砸了很多事情。”林年说。
“你指的是那份SS级的文件么?”校长笑了笑,“可能你不知道,那份文件本就是校董会处心积虑找来的‘礼物’,以达到修缮与你关系的手段,而修缮与你的关系又是为了让你能更好地达成他们的其他目的。这一次的确是出了许多的意外,局势的改变让他们认为有更好的方式来‘利用’你,无论是示弱拉拢,还是适当的威胁强迫,都是手段,校董会那些人是真正的利益家、谋略家,在算筹上不用试着去和他们博弈,制衡他们的事情是由我这种老家伙来做的,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可我这一次有意无意递出去了这么多把柄,校长你顶得住他们的攻势么?”林年有些抱歉地看向昂热。
“嗯,这一次的局势的确对我们有所不利,但也没到投子认输的地步,校董会也很聪明,他们很清楚现在的你是秘党对外的门面以及武力威慑,所以是绝不可能真正地放弃你的。我想情况最糟不过你被开除,然后给予你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你真正成为校董会手里的刀为他们办事什么的...”
“这已经很糟糕了好吗!?那校长你最坏情况又会怎么样呢?”
“我大概就是被校董会弹劾,剥夺校董的投票权,彻底退出亚伯拉罕血契会的政治舞台,然后回到我波拉底群岛的小岛别墅上安度晚年,只能偶尔去芝加哥的庄园里找老朋友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老家伙沉思着说。
林年吊着路明非教他的白眼死盯着昂热,直到对方抬头微笑解释,“当然,我也是不会让那种情况发生的,我还没到退休的年纪,我的校长室可是半个月前才竣工,我还想着找时间重新给书架上一遍漆,再把楼梯的栏杆换成清一色的胡桃木。”
“彳亍。”林年叹息。
办公室电梯穿过了山体厚厚的夹缝,重新亮起自然光时,一座黑色金字塔赫然出现在了林年的眼前!坚硬的黑石组成了壮观的巨作,每一块石面上都被雕刻了花纹又用融化的铜填满,而不同于别的金字塔,它有着第五个面,每一面上的花纹都是玛雅人失落的文字。
电梯到达金字塔底部的基座停了下来,林年走出玻璃组成的办公室,昂热跟在他的身边为他介绍金字塔的由来,“南美丛林发现的产物,在副校长的游说下校董会拨巨资利用七万吨的大型集装箱货运船把它运了回来,每一块石头上都做了标记运输到冰窖再组拼起来。”
“不只是为了在学院里达成一个奇观成就什么的吧?”林年仰头看着金字塔的最顶部,在那里他隐约感受到了有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放射着信号,站在金字塔下感觉就像将脸贴到电视机前面部的那种刺挠感。
“还记得二十四小时笼罩整个学院的‘戒律’吗?副校长的言灵。”昂热说,“光凭借人力是不可能做到那种伟状的,副校长能做到这种地步靠的就是它。比起奇观的作用,它坐落在这里更大的用处是作为一个言灵增幅器存在的。”
“就像是X教授的脑波增幅器?秘党还有这种黑科技?”林年有些吃惊。
“在诺玛的备案中,如果真的有大当量的爆炸物,如制导导弹、核武器落向卡塞尔学院,防空炮无法彻底保护学院的安全,那么顺位的第一计划就是找来一个拥有防御型言灵的学生或者教授让他坐到金字塔的顶端去,再通过副校长启动炼金矩阵,经由金字塔数百倍来强化那个言灵正面硬抗住毁灭性的核打击降低后续的伤害。”昂热说,“当然能不能成功就另算了,毕竟现在的情况还没糟到会有人往我们头上丢核弹,不过按照诺玛的模拟计算来看,成功率还挺高的。”
“有多少?”
“嗯,43%?好像。”
“一半的概率都没有,这还算高吗?”林年愣住了。
“能在核爆的威胁下获得一线生机,这个概率已经算是很高了,况且这个计划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把卡塞尔学院打造成堡垒,而是尽可能挡住第一波打击,为学生们争取撤离的生存时间。”昂热说,“毕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核弹会落到我们的头上,想必绝不仅仅只有简单的那么一颗。”
林年对此表示默然,在那种末日的绝境下,就算是他也只能堪堪自保,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避免那一天的到来。
“走吧,这里还不是我们这次旅程的目的地。”昂热走在了前面,黑色西装笔挺,带着林年朝向金字塔的内部走去,“你不是想知道青铜与火之王的残骸被我们藏在哪儿了么,也只有让你亲眼看一看才能彻底安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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