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控制室的前台上,芬格尔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两组人,每一组内一共四人,左侧是A组,作为正方辩论,右侧是B组,作为反方辩论,两组的中间夹着个眼镜妹子一个人组成的C组,作为记录官,将AB两组发言中所有的精彩点忠实地敲进文档里保存。鳛
不难看得出这场别开生面的辩论赛正是为两天后的听证会准备的,不像是寻常辩论赛里只一个充满争议性的论题就从早辩到晚,从公元前的史前人类论证到后未来时代的人文发展,眼下这场辩论赛主打的就是辩题多变,考验临场发挥、惊人语速以及清晰思维。
既然是为了听证会做准备,那么当下所有的辩题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针对不同的“现实案例”来对这些复数案例中出现的同一个人做有罪和无罪的辩论。
其实比起辩论,更倾向于传统意义上的打官司,看点就是原告律师和被告律师的唇枪舌剑之战。
可作为裁判的芬格尔认为如果正反方只出席一位律师可能会漏掉不同方位的见解,所以干脆大手一挥把原告和被告辩护律师增加到了4v4,构成了一个标准的辩论赛格局。
为了保证专业性,芬格尔特地收集了新闻部里每个人的守夜人论坛账号数据,专挑历史回复超过99+的专业论坛骂战老哥们来构建这两组辩论队。
这两支四人的小组分工精确到了每个人在辩论赛里各司其职,1号辩手要充当门面,口才优秀,2号辩手要反应快,举证王,逼逼战斗机,3号辩手得思维清晰,鬼机灵多,擅长神经枪,4号辩手总结归纳,得稳重又令人信服。
玩辩论,芬格尔这次是认真的,他甚至请教了有过跟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友谊辩论赛经验的学弟和学妹,将这些经验完完整整灌输给了眼下的这批草台班子。鳛
在他们的争论中可以看见大量的经典辩论技巧,一边时不时来一手归谬,另一边立刻反归谬回击;这边来一手偷换辩题,那边马上抓住马脚强烈反击;再深入一点的都开始遵从《墨经·小取》里的墨辩七法(效,推,或,假,哞,辟,援)来针对性应战。
两边的辩手脑子从开始转就一直加速没停下来过,CPU都快烧出糊味了,这也主要是因为台下面负责挖文档的兄弟们一直有着收获,上一个事件还没论完下一个事件就接着来了,换谁都得猪脑过载。
但可喜的是两边的辩者的水准也都在模拟实战中快速进步,以偏概全,包辩题,引经据典,道德高地什么的都是张口就来,对抗的激烈程度开始从正常水准开始接近“钱是不是万恶之源”等级的尖端水平了。
现在3D投影上播放的是索马里海一处小岛上的硝烟滚滚,整座小岛都化作了火海,始作俑者当然就是临海拖船上倚靠着船舷吹海风的年轻‘S’级专员。
“涉事专员严重违反了执行部的命令,在完成任务后,以个人意志强行登陆海盗窝点刨根问底,以残忍的方式虐待敌人拷问情报,最后还张扬地放火烧岛,这种为所欲为、乖戾叛逆的行为完全不符合执行部的规章制度。”
“异议。浏览整个卷宗,‘S’级专员的行为是在特殊情况下采取的必要行动,完全符合执行部的规章制度——保护社会安全和保护生命的优先条例。
就卷宗所例,当时在海盗窝点中存在着大量的妇女儿童被拐卖虐待以及不人道的非法拘禁行为,专员在执行类似任务中面临的情况往往是危险的和复杂的,必须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的行动,而在这种情况下势必会需要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来保护自己以及公众的安全。鳛
执行部明确规定在涉及公共安全和人身安全的情况时,完全可以使用适当的手段来获取情报,这些手段包括拷问疑犯或讯问嫌犯,审讯部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所以我方认为‘S’级在这次行动中的一切所为都是合法的,只有当他的行为违反秘党所制定的法律时,我们才可以将其定罪。”
3D投影再度切换到了一个熟悉的小镇,卡梅尔小镇,在档案的照片里熟悉的背影一个人深入了巨大领域覆盖的危险区中,一往无前。
“很明显的再一次抗令,这已经是数不清次数的无视上级命令的行为了,在卡梅尔小镇的事件中他甚至做出了拒绝与同伴交换情报,以个人英雄主义的方式背着巨大的风险进行任务。另外,在这次任务中他和背叛了秘党的在逃嫌犯,曼蒂·冈萨雷斯疑似有密切的交流和合作关系,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包藏祸心。”
“请注意,曼蒂·冈萨雷斯的背叛节点在于任务结束时,‘S’级作为当事人甚至遭受到了枪击进入了维生舱休眠,难道用命来完成任务也要被质疑忠诚性吗?‘疑罪从有’只会让党内产生极大的不稳定性,既延误司法正义,又破坏执行部体系上下级的基本信任。
再者来说,我方不否认‘S’级的行动有个人英雄主义的因素在里面,但这种个人英雄主义是基于无私对团体做奉献的正义行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已经没有其他更优解了,所以‘S’级选择了自我牺牲冒险,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应当是被理解,甚至被赞扬的。”
“说得好!我师弟老火炬了,点燃自己照亮他人!”芬格尔一边鼓掌鼓舞着两边的马仔们,一边喝可乐润喉,
“不要跟你的对手讲道理,记住你们预演的舞台是听证会,不是辩论赛,听证会上那些早该爆金币的老东西都是为老不尊的货色,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会用各种诡辩和强权来压迫你,你们要做的也不是真正地要辩赢对方!而是要让对方在你的正义说辞下无地自容!你们真正的对手是陪审团!”鳛
“老大,又挖到了新东西...有些不好搞,是视频。”台下有人站了起来看向芬格尔说。
“投上去!”芬格尔挥手命令。
视频被投影到了大屏幕上,那是黑白的监控视角,画面里是一个空旷的机房,机箱组的灯光频频闪烁,照亮了纵横交错的通道中行走的众多漆黑人影。
那些人影行走在机房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徘徊不停。
“这个规模...这是诺玛的机房?”有人注意到了视频里机房的巨大,只有超级计算机才可能拥有这种规模的机组。
“这不是重点。”挖出这个视频的人低声说,“接下来才是重点...注意看,要来了!”
忽然画面里有一道黑影闪过,速度快到了连摄像头都难以捕捉,他从一个人影身边擦过,一瞬间那人的头颅仿佛受到了巨大力量的牵引似的向上飞起,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而后那黑影余势不止地在复杂交错的机箱通道中掠过,每个被他经过的人影都被斩下头颅或者拦腰砍断!黑影就像风一样纵掠在巨大的机房内,每一条通道中的人影都是他的目标,所到之处,痛下杀手,毫不留情!鳛
数不清的人影被分尸成尸块,割麦子都嫌手软,但杀人的黑影没有,在杀到差不多的时候,整个机房里的徘徊的人影忽然同步地停住了动作然后倒地,那噩梦一般的黑影才停在了原地,这时监控也正好拍到了他的脸。
屏幕上那张脸大家都认识,因为它拍得实在是太清楚了,如果不是黑白监控的分辨率有些低,它甚至能放大当一部分女生的桌面壁纸。所有新闻部的狗仔们都毫不怀疑他的身份,同时也浑身鸡皮疙瘩都猫起来了。
“老大,这...”B组的四个辩手看向芬格尔,而芬格尔也拿着可乐凑在嘴边呆住了,愣神地看着视频。
A组那边也哑然无声...辩什么辩?这又什么可辩的?视频都已经帮他们辩完了,这完完全全就是铁证!几分钟不到的视频里,那黑影杀了多少个人,没有一百个也有七八十了吧?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人命啊!就像秋天的麦子一样全部被割倒在了地上,血流漂橹。
“这是哪儿挖出来的?哪一次任务的记录?”芬格尔放下可乐罐厉声说道。
“不知道...这份视频没有编号,只有一串原始代码作为名称,看时间应该是 2009年5月左右创建的,我从诺玛的独立区块里发现了它,那区块还上了几道AA级的防火墙,如果不是诺玛宕机这些防火墙没人维护,换一整个黑客小组来也不可能把它从诺玛手里挖出来...”
2009年5月...芬格尔思考了一小会儿,瞬间就反应过来那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事了,随后背后出了一些冷汗,视频里的地点也在他脑子里呼之欲出了——辉夜姬的机房。鳛
林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微妙的地方,那可是日本分部的超级计算机机库,和冰窖相同警戒等级的禁地,本来本部和日本分部的关系就十分微妙且紧张...等等,那些被干掉的人影难道就是日本分部的专员?林年在某一次任务里动手宰了几十个日本分部的人?
“这不好辩了吧...”B组的一辩有些麻爪,他看着重复播放的视频浑身不自在,“有一说一,‘S’级这次好像的确做过头了...”
“你立功了。”芬格尔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看向挖出视频的那个马仔,“快去看看那个区块里还有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挖的,我怀疑那是一个隐秘的信息库,专门放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的。”
“那被我们挖出来了,我们还能活着出这道门吗?”有兄弟没忍住吞了口口水。
“别自乱阵脚,这种时候自乱军心是要被拖出去趟雷区的。”芬格尔瞪了那家伙一眼,警告道。
“但这该怎么辩?”A组的二辩举手问,“如果我是调查组,我甚至都不用进行发言了,只需要在听证会上重复播放这段视频,并且说明视频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就行了,这种大规模杀戮...换什么理由都不好洗吧?”
“最重要的是那些被杀的人还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抗,简直就像是...”B组的三辩话说到最后停下了,“流水线的猪”这几个字终究没说得出口,但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心理压力有多大。鳛
“是了,为什么他们不反抗?能不能从这一点进行无罪辩论?去解释当时其实另有状况发生?他这么动手是合情合理的。”芬格尔看向B组的人问。
B组的四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给出了苦笑作为答案。
“最主要还是被拍到脸了,就算拍得模糊一点我们都可以死咬住里面的人不是‘S’级这点不放。”原本该做有罪辩护的A组都在努力帮视频里的恐怖杀胚找理由了。
芬格尔忽地像是察觉到什么异常,看向屏幕里不断循环播放的视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