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次见面,我很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
因为无功而返,皮尔卡顿在回程的汽车上诚心诚意地对宁卫民说。
「我并没有浪费时间。」
宁卫民则体谅地回应,「是您让我见识到了欧洲富人的生活,领教了"老钱"的派头。您还带着我拜访了路易·威登家族的继承人,这哪一样对我都是难得的体验和经历。如果不是与您同行,我怎么能有这么好的机会增长见识?更何况,这位拉卡米耶先生不知是否看在您的面子上,给我们的拉杆旅行箱专利真的出了一个好价钱。所以无论以游览为目的来评价,还是以公事为目的来衡量,我陪您走着一趟都很值得,半点不冤枉。」
没错,宁卫民这话说得很对。
尽管他们今天来此的原有目的没能实现。
由于亨利·拉卡米耶已经不堪内斗压力,迫切渴望赶紧结束这一切,甚至不惜采取断尾求生的绥靖政策,他们双方准备联合起来的资本反击计划,已经实质上告吹。
但也得说,他们还真不白来一趟。
毕竟亨利这个「老钱」心里也是明镜似的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他也很清楚大师为了他的事调动上亿美元的资金有多么麻烦,肯定会造成隐形的经济损失。
而且lv又是专攻皮具、皮箱的国际大牌,宁卫民发明的拉杆旅行箱在专业人士的眼里价值一眼可辨。
这就决定了双方在拉杆旅行箱上的合作已属必然。
所以这一次亨利·拉卡米耶直接把双方已经协商得差不多的专利授权报价给撕毁了,非常大气的把原本的六千万法郎的数字改了,决定用九千万法郎购买五年拉杆旅行箱的专利授权。
那么按照易拉得公司的股权分配,这笔专利费归属宁卫民个人名下的就有三千万法郎,他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呢?
说白了,跑这一趟,他多落了一千万法郎呢不亏。
所以他的这番话,堪称有根有据,并非全盘奉承,便也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皮尔卡顿的难堪,让大师的脸上浮现出宽慰的笑容。
不过很快,大师又长叹一口气,再度道歉。
「哎,人生简直就像一箱手榴弹,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颗能把你炸上天。宁,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亨利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且还这样冷淡的对待你。他今天的确有失风度,我对此感到非常遗憾,也为他感到羞愧。」
而这一次,就是大师代朋友道歉了。
敢情作为把宁卫民拉来的人,目睹宁卫民全程受到亨利·拉卡米耶的轻慢,甚至所出的主意也被有意贬低,他认为自己也必须有所交代。
而宁卫民自然是分得清好坏人的,依然很是大度的表示。
「您别这么说,我是为您而来的,对您可没意见,您根本犯不着为了别人道歉。至于亨利·拉卡米耶先生,他做出这样的选择,最后耽误的也是他自己。只要您不难过,我其实无所谓。」
只是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看好亨利·拉卡米耶的选择,他最后的几句话仍然让大师起了一点误会,还以为他是气不过才说狠话。
「哎」大师不由长叹一声,「我不得不说,亨利目前的状态是病态的,他的情绪简直一塌糊涂,眼下就像个患上了焦虑症的病人。所以才会这么固执己见,粗暴无礼,意气用事。当然,根本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过去的人生太顺利了,亨利从来没有真正经历过挫折,才会表现得这么差劲。毕竟他和我们不一样,生来就是坐享富贵的,几乎一生都顺顺利利。」
「不过我还是得说,亨利这个人,心地其实是很不错的,骄傲归骄傲,但他很正直,经常做慈善,喜欢扶植艺
术家,而且不太在乎钱。他应该算是个真正的传统绅士,道德标准很高。要说有什么缺陷,恐怕只是神经有些敏感,性格有些自我罢了。所以我希望,年轻人,你不要因为今天所遭遇的记恨他。甚至看低了他。」
「我反而要告诉你,在经营公司上,其实他很有一手。是他亲手把路易·威登这个品牌的格调提升到了如今的高位,欧洲的上流社会在此之前,还从没有这么偏爱过这个品牌。他的商业运营简直就是一门有格调的艺术。无论是摄影,电影,展览,音乐会,街头艺术,种种似乎与服装毫无关联的方式,都能在他的手里用于宣传品牌,打造格调。这方面我是自愧不如的。如果你有时间,你甚至应该去路易·威登的公司去亲眼看一看。去了你就会明白他的创造力有多么了不起了。」
宁卫民可不是亨利·拉卡米耶,大师的这番好意他自然是领会透彻的。
于是当下就很谦和的表示了认可。
「您的话我当然相信,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忠告,您对我来说,真是一位好老师。我很愿意按照您的话去做,去向拉卡米耶先生学习他所擅长的东西。」
只是秉承认真负责的态度,随后他也指出了这位老兄身上所存在的严重问题。
「但就像您说的那样,这位拉卡米耶先生,或许是一辈子太顺利了,应对真正的危机,他往往无法觉察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而且人都是习惯以己度人的,如果他也用自己秉性去衡量那位背刺他的叛徒,想要不失体面的解决问题,那可就有点太过天真了。恐怕反而会成为他的致命伤。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他的决定。在我看来,他如果连抵抗都放弃,只想着去妥协,距离他真正失去自己的企业和品牌恐怕不远了。」
宁卫民当然不是危言耸听,他做出如此推断的依据,其实就是上一世曾经发生过的事实。
然而这话在皮尔卡顿听来却那么不可置信,他立刻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什么!你居然这么不看好他的决策嘛。可……可既然mh也有了讲和的意愿,应该还不至于有这么严重吧?」
「皮尔卡顿先生,您见过狼咬住绵羊的脖子,有可能在最后关头撒口吗?您见过有什么和平,是不经过战争确立下来的吗?只有互相能够威慑对方的同类才能进行谈判,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完全就是两个物种,鹿如果放弃用角做最后的抵抗,在狮子眼里就是最好的屠杀机会。」
「这……这……你是在指责mh缺乏诚意……所以亨利是在自谋死路?那个mh的原总裁阿兰·舍瓦利耶也是个京城上报的公众人物,口碑还是是很不错的。我总觉得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他的,你认为他们真的会这么做吗?」
大师还是有点犯糊涂,就像他的好友一样,至此还没有发现绥靖政策里最大的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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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经过八年惨烈抗战的华夏人民却早就不会再犯这种判断性错误了。
「不不,皮尔卡顿先生,我得说,您和您的朋友恐怕都忽略了一件事。原本lv和mh只是意气之争,双方有矛盾,但还是认可彼此共存是利大于弊的。互相出手都是以防守为目的,可到了后来却变了。像这种恨不得把事做绝,要把对方置于死地的行事风格,绝不是他们的风格。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这件事的主导者已经不是mh或者是健力士,而是那个似乎有点不起眼,背叛了拉卡米耶先生的人。您应该清楚,恶人之所以是恶人,就是因为他们是不会和别人一起挣钱的,恶人的观念里没有大家挣钱的意思,只有自己挣钱,别人饿不死就算福大命大。这家伙的道德观可是绝对靠不住,根本不允许他心慈手软。这是价值观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