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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啸是一种很可怕的军事事故,而营啸往往就会发生在深夜之中。
军营是杀气凛然的地方,纵使近来两军之间并无残酷的战事发生,但这种杀气不一定来自于外敌。
当世将领为了保证对军队的控制权,往往会在军中设立严格的等级制度,而保证这严格的等级制度的,就是严酷的军法。
当世大多数严酷的军法,与梁州军中的七斩令不同,糜旸设立七斩令的目的在于树立起大军的纲纪,让麾下的大军成为一支令行禁止,战斗力超群的善战之师。
要想保证这一点,七斩令在内容上尽量的寻求公平二字。
可当世的大多数军法,虽在严酷方面与七斩令不相上下,但那些军法的目的在于树立将领的权威,这样的军法本质上来说,是当世大多数将领用来欺压底层士卒的一种手段。
等级森严、管理闭塞,军官肆意凌虐下级士兵,这些都是当世军队常见的现象。
目的与手段不同,所造成的后果也会不同。
最坏的后果便是,在严酷且不公平的军法约束之下,当世大多数军队的士卒过得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们不知道哪一日突然惹得上级不高兴了,就会突然死于非命,这让当世的大多数底层士卒会长期处于一种精神上的压抑,甚至于崩溃的状态。
而且由于不公平执法情况的广泛存在,纵算是一支军队的同袍之中,都非常可能有着宿怨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寻常士卒就像一根根被压制到极致的弹黄。
若一旦某个合适的时机到来,触动了他们心中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那么他们就会做出平时令人难以想象的事。
而这个合适时机,其实并不困难做到。
有时候只需要一点风吹草动,或者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士卒做噩梦的尖叫,就可能将士卒那本就紧绷着的神经给彻底撕碎,从而彻底引发整片军营中的疯狂气氛。
现在邓艾要做的,却是比以上情况,更能引起寻常士卒恐慌的事。
当上千声高昂的鼓声在寂静的山林响起之后,瞬间惊起了山林中的无数飞鸟。
而由于这上千声鼓声过于高昂,它们很快穿过广袤山林的阻拦,径直地朝着不远处的士徽大营内传去。
没有用多久时间,这上千声代表着汉军进攻的战鼓声,便已经传到了呼噜声连片的交州兵大营中。
金鼓之声,是当世任何士卒最为熟悉的声音,而战鼓声则可以算是当世士卒内心深处最为恐惧的声音。
因为一旦鼓声响起,这就代表着他们卖命的时候又到了。
正因为对战鼓声的熟悉及恐惧,当这上千声战鼓声传入大营中后,立刻就惊起了无数的交州兵。
当他们被这一阵又一阵的战鼓声惊醒之后,许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交州兵还茫然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还是有部分反应迅速的交州兵,开始起身穿戴甲胃。
由于很多交州兵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他们的理智尚未从睡梦中回归,所以在看到同营内有士卒开始穿戴起甲胃后,其他人很快误以为是己方将官在紧急集合,他们也纷纷赶忙起来穿戴甲胃。
只是穿着穿着,很多交州兵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这战鼓声并不是己方大军的。
当许多人意识到这是汉军的战鼓声后,他们心中那紧绷的一根弦正在被巨大的愕然所不断冲击着。
如此密集,高昂的战鼓声,代表着汉军很可能已经杀进大营了!
当这一点想法在一些交州兵的心中浮现后,他们的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强烈的惊慌之色。
许多交州兵连甲胃都来不及穿戴,便连忙冲出营外察看。
但却有一部分交州兵,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做法。
这部分交州兵是往常在军营中饱受欺负的那群人。
他们的精神本就处于快崩溃的边缘,现在又在睡梦中突然被敌人的进攻声惊醒,那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击溃了他们心中本就摇摇欲坠的,称为理智的那一根心弦。
既然敌人都已经冲进来,自己很可能难逃一死,那为什么不在临死前报仇呢?
这个想法在理智丧失后,很快占据了这部分交州兵的全部头脑。
于是乎令人恐惧的一幕,开始在这处大营内发生。
一些交州兵彻底摆脱对军纪的畏惧,他们纷纷抄起手中的武器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朝着往日中欺压他们的军官、仇人杀去。
在猝不及防之下,有许多军官士卒倒在了“同袍”的刀刃之下。
而他们临死前发出的凄厉喊声与喷洒出的鲜血,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将许多交州兵心中的恶魔给彻底放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交州兵丧失了理智。
本来只是有目标性的报仇,但随着越来越多人死在“同袍”刀下,为了自保其他的交州兵也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
可或许一开始只是自保,但当手中沾染上“同袍”的鲜血之后,许多交州兵都通红着眼睛,开始无差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人。
不管你是否与我往日有冤,不管你今日是否还与我相谈欢笑,今夜的交州兵好似人人都变成了恶魔,在疯狂的屠戮着周围能看的见的一切人。
这样的一幕不止在一处大营内发生,而是宛如冥冥中注定一般,在许多大帐内上演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许多大帐中的交州兵都杀出了帐外。
而当他们看到帐外那原先跑出的“同袍”后,这部分杀红了眼的交州兵不假思索地又举起手中的武器,朝着他们杀去。
一时间整片交州军的大营,都被凄厉的喊杀声与哭喊声所淹没。
无数只火把在整片大营中,杂乱无章的亮起。
那不断摇曳的火光及四处喷洒的鲜血,更在无形中刺激着更多的交州兵在自相残杀着。
这便是令当世任何将领,都会感到害怕的营啸。
这种营啸在交州兵大营的外围发生之后,正在以如蝗虫过境的速度,朝着交州兵的大营深处传递着。
终于在大营深处休息的士徽也很快察觉到异常。
怀抱长剑入睡的士徽被外间不断传来的,越来越高昂的喊杀声所惊醒。
在被惊醒之后,士徽一咕隆吓得从床榻上起身,然后抽出手中的长剑环顾周围。
这全是士徽从军多年,养成的本能。
但在从睡梦中的茫然完全清醒过来后,士徽却发现他最担忧的事并没有发生。
可是外间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却让士徽意识到似乎大营内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还未等士徽叫人,惊慌失措的虞翻与孙桓就突然闯进了士徽的寝帐之外。
士徽本想斥责虞翻与孙桓二人的无礼,但他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士徽大惊失色:
“士将军,是营啸,营啸呀!”
当听到营啸两个字后,士徽的头脑犹如遭到巨锤重击一般,整个人都差点站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