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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宫宴之后,天气陡然闷热起来。妙善素来怕热,索性便长住在凤泉汤避暑,直到七月末才随御驾回了长安。
回宫后,妙善自是第一时间便派人去东宫送了柳林酒,又分了好些物什给那些留守内廷的宫人。来来回回又忙碌了好几天,才有空闲来查看长孙府送来的聘礼。
往岐州之前,李世民并长孙无忌便早已请人卜过一卦,这样一来,长孙无忌便顺理成章的备了聘礼亲送入宫。因是帝昏,长孙家又是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功勋士族,是以下的聘礼格外的丰厚。妙善甫一回延嘉殿,便被一只大胖白雁迎头扑棱了一脸的羽毛。
妙善鼻子一痒,打了个天大的喷嚏。谁知身子还没站稳,兰儿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撞的妙善一个趔趄。
妙善一手扒着门槛,一手捂着胸口,连喘了几口粗气,才将将缓过神来,提着裙摆慢慢向院里走去。
延嘉殿外,兰儿手里挥着一个丈长的细杆,上上下下的追着那白雁。那雁仿若受了伤,挣扎着在半空飞了片刻,终是落了下来。
兰儿长舒一口气,将杆往地上一掷,撸起袖子便要去抓它。谁知她的手刚伸出去,那白雁忽然振翅而起,在延嘉殿上空盘旋了几圈,哀鸣着飞走了。
兰儿颓然,一屁股瘫坐在地,望着天空,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妙善上前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轻声问道:“那雁飞走便飞走了,你哭什么?”
兰儿急得跳脚:“那是长孙府纳吉送来的聘雁,如果飞走了可不是个好兆头!”
妙善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笑劝道:“前几次送来的不都好生在后院拴着么,莫担心了。”
兰儿欲要辩解,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犹自抹着眼泪。
妙善又好生哄劝了一番,又看她浑身汗津津的,遂命小丫头去烧热汤来给她擦身子。
打发走了兰儿,妙善信步来至后跨院,瞧见统管延嘉殿私库的玉瑟正指挥着几个小黄门把聘礼往屋内搬。遂朝她招了招手。
玉瑟上前来叉手行了一礼:“婢子拜见公主。”
妙善问道:“所有的聘礼都在里面吗?”
玉瑟:“都在里面了,婢子正命人清点归类,到时一并将礼单呈公主过目。”
妙善点点头,随玉瑟进了私库大概转了一圈,终是忍不住问道:“长孙府送来的那几对聘雁现在何处?”
玉瑟笑道:“那几对聘雁乃珍贵之物,婢子不敢怠慢,命人日日精心照料。”说罢,带妙善又穿过一道小门,方来到搁置聘雁的屋子。
妙善举目一瞧,果见三个硕大的金丝笼里各关了一对白雁,只有一个笼里关了一只白雁,那白雁将头埋在羽毛里,一动也不动。
想来这便是那只被同伴抛弃的孤雁吧,妙善轻叹了一口气,伸出一指轻轻抚了抚它洁白的羽毛。
“走的那只是雄雁否?”
玉瑟点点头:“是雄雁,这两只聘雁好像并非一对,那雄雁左足有伤,想来是被强行与那雌雁一并送来的。”
妙善叹道:“走了也好,白雁专情,它不顾伤痛也要离去,想来是另有配偶,我们又何必强求。”
“可是……聘雁走失,公主的六礼总是有缺憾的。”
妙善轻轻笑了笑:“一对聘雁,不过是先人对姻亲的期许罢了。真正的日子,不还是要自己过吗。”
玉瑟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遂执壶往小盅里添了些清水,那雌雁却是看也不看,只懒懒的卧着。
“自从雄雁飞走后,这雌雁便是如此了,每日都这样卧着,连汤水也不好生进。”玉瑟叹道。
妙善伸手开了笼子,将那白雁抱在怀里:“既如此,便把这雌雁也放了吧。”
玉瑟摇头苦笑:“这雁倔强得很,就窝在笼子里哪儿也不肯去。”
妙善闻言亦是一愣:“……那便好生养着,等什么时候它愿意走了,再放它走。”
玉瑟点点头,但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脸为难的说:“公主……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圣人?”
“不必,告诉了也是徒增麻烦。”
“可是……”
“阿耶容易意气用事,他如果知道只会牵累许多无辜的人,反正亲迎那日会有新的白雁,这些聘雁日后也是放走的,何必告诉他呢。”
玉瑟作了一揖:“婢子明白。”
妙善点点头,又向里走了几步,看见墙角立了一个巨大的铜架,架上平平展展的挂着她的大袖连裳礼服。
妙善有些激动,凑过去细细打量起来,却见这件嫁衣与她几位姐姐的嫁衣有所不同。
嫁衣的领口、袖口包括拖地的裙摆上皆用银线绣了精美的并蒂莲纹,腰带正中更是绣着一朵盛开的重瓣并蒂。
妙善奇道:“这嫁衣怎生如此独特?”
玉瑟笑答:“这是圣人的意思,公主不知道么?”
“我怎么会知道,今儿我是头一遭看见它。”妙善道。
玉瑟听罢,只抿嘴笑了笑。
妙善见她一笑,便知事情不对,眼珠儿转了两转,忽而伸手给了她个暴栗,笑骂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们都知道了,却独瞒着我一个人?好啊你们,当着我殿里的差使,心思却往别处偏,该打!”说着,扬起胳膊作势要打她。
玉瑟忙笑着躲开,高声道:“是圣人不让婢子告诉公主,公主也怨不到婢子头上。再说了,圣人也是婢子的主子,婢子哪敢不听圣人的话!公主要怪,何不去找圣人?”
妙善自知她占着理,也不好再说什么,遂只得哼了一声:“看来还是我素日对你们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