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善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万没想到自己竟也会出手殴打自己的贴身侍女。
季小辰上前行了一礼,道:“公主不能无故责骂簪娘,臣等之所以未能及时赶来,实是因为瑶光殿亦被池水所淹。”
“瑶光殿也被淹了?”
“是。”季小辰撩衣跪伏在地,缓缓道:“甫一下雨,九州池水顷刻便漫进了殿内,臣等眼看公主的底稿要被浸毁,忙调集人手将画稿往外运送,小郎君和小公主也哭闹不休,后来,还是簪娘记起公主和夏先生仍在亭中,立时便划了船赶来相迎,公主虽然盛怒,但实不该不问来由便骤加责骂。”
妙善长长叹了口气,俯身将他二人搀起。
“是我大意了,对不起,簪娘。”
簪娘抽噎道:“是婢子没有看顾好公主,公主责骂婢子是应当的。”
季小辰上前褪了外袍给夏玉披上,道:“好歹遮着些,让别人看见也不像的。”
妙善朝外边看了看,问道:“那艘画舫是谁的?”
簪娘道:“是唐都尉的画舫,听说豫章公主落了水,也是一刻不停歇的赶了来。”
到了瑶光殿前,妙善果见殿中尽然泡了池水,宫人在廊下站了一溜,奶娘抱着长孙延立在头前,旁边是兰儿带着两位公主。
长孙延眼尖,一眼便看见母亲站在船上,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娘”。
妙善心急如焚,甫一停船便纵身跃了下去,待奔到忞忞面前,却又不敢伸手抱他,生怕将自己身上的寒气染到儿子身上。
“娘娘,我要娘娘抱。”忞忞张着手,在乳母怀中不安的扭着身子。
妙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阿娘进去换身衣服,然后带你一起去找阿翁他们。”
忞忞含泪点了点头,一直目送母亲进了内殿。
妙善不敢耽搁,匆匆换了衣服便带着一行人急急往显仁宫去,正巧碰上欲往武成殿议政的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见女儿如此狼狈的模样,亦是唬了一跳。
“你……你怎么搞成这副模样!”
妙善不自觉挠了挠头发,触手一片湿凉,又摸了摸脸颊,抹下一层粘腻铅粉,才发觉自己方才只顾着更衣,并未整理妆容,遂讪讪道:“孩儿无事。”说罢,又往殿内瞧了瞧,松了口气,道:“还好显仁宫无事,瑶光殿已然被水淹了。”
李世民眉头蹙紧:“你带着孩子先睡在偏殿,阿耶去武成殿议事,晚些再来看你。”
说罢,又吩咐人去烧热汤给妙善沐浴。
妙善褪了衣裳,将整个人泡在兰汤中,方不似先前那般抖个不停。
兰儿给她卸了头发,抹上些香膏细细擦拭,叹道:“公主本来就怕冷,现下又淋了雨,日后还不知如何呢。”
妙善刚要说话,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妙善鞠了一捧水洗了把脸,问道:“阿玉呢?”
兰儿道:“一直没见,许是回房歇息了。”
妙善靠在桶壁沉默片刻,道:“等阿耶回来,我要面见阿耶,为阿玉请封。”
“请封?”兰儿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笑道:“确实该好好封赏,夏先生此番救了公主,也算立了大功。”
沐浴毕,妙善按着李世民的嘱咐吃了一帖驱寒汤,却仍是觉得周身无力,灵台昏沉,遂并未等到李世民议政归来,便先自睡去。
次日,妙善带着夏玉前去向父亲讨封。
李世民看了看她身后躬身而立的夏玉,淡淡笑了笑:“小五,没想到你头一次向为父讨封赏竟是为了一个内侍。”
妙善道:“夏玉救了孩儿,孩儿为他向阿耶讨个封赏,不是很正常吗?”
李世民抚了抚长须,道:“说起来,我记得夏玉好像救过你很多次。”
妙善笑道:“阿玉救过孩儿三次,次次皆是舍命相救,可是,阿耶却一次也没有奖赏过他,孩儿此来,顺带将前两次的封赏一并讨了。”
李世民抚掌大笑:“小五长大了,也知道护着自己的人了。讨赏可以,不过也得问问阿玉想要什么。”
夏玉躬身行了一礼:“臣身为公主内侍,守护公主乃是臣分内之事,若说封赏,臣受之有愧。”
李世民摇摇头:“此话不妥,你搭救公主有功,论理应当行赏,若我不嘉赏于你,不但公主不应,就连我也成了个奖罚不明的君主,这个罪名,我可是不担的。”
夏玉忙跪下道:“臣惶恐。”
李世民转而看向妙善,笑问:“小五,你想让我给他什么封赏?”
妙善笑道:“孩儿冒昧,想让阿耶封夏玉一个官做,不拘是什么官,与他相配便好。”
李世民一双凤眼眯了眯,缓缓道:“小五,我恐怕不能答应你……”
“为何?内廷之中尚有许多空缺,阿玉才气出众,为何不能授予官职?”妙善十分不解。
李世民敛起笑容,正色道:“你该知道,国朝选官向来严苛,须要层层选拔,处处考核,更何况自我大唐立国以来,从未有将官职作为奖赏随意分封与人的。”
“可是……”妙善一时语塞。
“夏玉救了你,我可以赏赐银钱,赏赐珍宝,甚至是房宅田产,唯独官职,是万万不能随意奖赏的。”
自妙善记事起,李世民甚少这样一本正经的同她讲话,妙善知道父亲的性子,一旦拿定了主意便是谁劝都不顶用的,遂只得讪讪行了一礼:“是长乐冒昧……”
李世民下了御座,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略含戏谑的笑道:“如果我真的给他封了官职,你舍得放他离去吗?”
妙善笑了笑:“我舍不舍得,不还是阿耶一句话的事。”
对于她的回答,李世民倒颇感意外,他不禁看了看妙善身后的夏玉,见他亦是面色如常,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于夏玉的存在,李世民一直心有惴惴,毕竟这样年轻俊朗的内侍在宫中并不多见,他又自小跟着妙善,耳鬓厮磨长了这么大,保不齐生出些旁的心思,虽说少女怀春也属正常,但传出去倒底丢脸,也不像话。私下里他也想过支个由头将夏玉从小五身边调走,但又唯恐让她伤了心,遂别别扭扭的过了这么些年,如今看她二人坦坦荡荡的模样,想来彼此并无它意,自己也终于放下了心,不免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喜色,遂拍了拍夏玉的肩膀,笑道:
“便赏你长乐坊私宅一座,良田四十亩,钱三千缗,另御马三匹,宫婢数人。”说罢,又转过头看向妙善:“你可满意了?”
妙善嘟了嘟嘴“都是阿耶说了算。”
李世民难得见女儿露出这副娇憨女儿态,不由心情大好,又道:“再送一副田宅,这下我可赏够了。”
夏玉无法,只得撩衣跪伏在地:“臣谢陛下恩赏。”
妙善见父亲如此大方,遂也不再计较,欢欢喜喜的领着夏玉回了偏殿。
瑶光殿已然被淹,大雨又下个不停,李世民便将女儿安排在西苑的承华院中。
?事情果然像夏玉预料的那般,洛阳的大雨致使黄河又发大水,洛水淹入京都,冲垮了上百间民宅官邸,就连洛阳宫内也未曾幸免,今上无奈,只得紧急调派人手,将宫中空闲房屋拆除以充木材修缮民居,大雨持续了一月有余,直到八月下旬方渐渐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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