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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江湖高人说过,这世上最悲惨的行当不是丧仪官,不是叫花子,而是开客栈的。
古往今来,各路高手仿佛都对客栈情有独钟,私会偷情在客栈,打架斗殴在客栈,争风吃醋在客栈……还有像踏仙君和薛掌门这样的,明明是哥俩的家务事,可以稍微走两步滚回山上决战死生之巅,但他们有他们的倔强,他们偏不,偏就要急不可耐地在客栈里鸟啄狗狗咬鸟。
对此,客栈老板,一个老太太,非常生气。
她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先不知为何毫无必要地自报了一遍家门:“我,释龙瑕,老太。”
三人对这个开场白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踏仙君一挥手,大剌剌道:“我,墨微雨,帝王。”
又指了一下楚晚宁:“他,楚晚宁,仙尊。”
再指了一下薛蒙:“他……算了,他没名气。”
薛蒙:“???”
踏仙君道:“就问你怕不怕。”
释龙瑕老太太不畏强·暴,敢与黑恶势力做斗争。她拿拐杖扫了一圈这满地狼藉,丢下了六个掷地有声的大字:“你们,道德太差!!!”
薛蒙的脸红了。
楚晚宁的脸色也不好看。
踏仙君双手抱臂,不以为然,甚至还颇不服气地:“嗳,你这小老太太,你怎么不识相?你难道不知道本座的英雄事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非本座在那灭世洪流之中大展神威,你这小破客栈早就被冲成了碎木块儿和烂板砖了,砸你几张桌子几间房又怎样?”
楚晚宁严厉道:“墨微雨!”
踏仙君咳了一声:“大、大不了本座赔钱,你要多少你你你说嘛!一百两银子总够了吧!”
释龙瑕掌柜不为钱财所动,依旧怒气冲冲地撮着腮帮子瞪着他们,铿锵有力地重复那六个字:“你们,道德太差!!!”
“喂,你——”
薛蒙一把推开踏仙君,尴尬地上前几步,对掌柜的说:“老人家,真对不起,我这人脾气太暴了,一时没有忍住,失了手砸了您那么多桌椅房间,还把屋顶捅了几个窟窿。我跟您道歉,另外会照价赔偿您的损失,您看这样可以吗?”
说完又回头看楚晚宁:“师尊,您看这样可以吗?”
楚晚宁还没说话,那小老太太又用拐杖咚咚杵地,气哼哼地重复道:“道德——”
“道德太差。”踏仙君插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唉,不是,老太婆,你到底要怎么样啊?钱也赔了歉也道了,还道德太差道德太差。再说了,你不看僧面也看看佛面吧?你说本座道德差,本座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你说薛蒙道德差,本座也不想和你啰嗦什么。但你总不至于不知道他是谁?”
说着把楚晚宁拽过来。
“你瞎啊?”
楚晚宁一拂衣袖,欲将自己袖摆从踏仙君指掌中挣脱,剑眉颦起,怒道:“滚边儿去。”
“本座就不滚。”踏仙君不但不松手,还低哼一声,强制着将他拉得贴在自己身上,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压低声音舔了舔嘴唇道,“有本事你跟我撒娇啊。”
薛蒙:“……”
楚晚宁:“……找死!”
老太太倒好像真的不买救世仙君的账,依旧一根拐杖杵得咚咚响,哼哼唧唧道:“道德当真太差!!!”
众人面面相觑,这回就连楚晚宁都有些不知当如何与她说道了。
正当三个赫赫威名的仙君在客栈二楼阴暗的小角落里被一个鹤发鸡皮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太用几句话整得毫无解脱之法时,楼梯口忽然传来吱吱呀呀的脚步声,一个半大的小女孩跑上了楼,一把环住掌柜的胳膊,转头对他们脆生生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奶奶听不到也看不太清楚,她外面发生的事情都不清楚,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们是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薛蒙啊了一声,说道:“怪不得,原来是这样……”
踏仙君也怔了一下,颇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低声道:“那她怎么不早说……”
“咦?”小女孩疑惑地眨眨眼睛,“不会呀,我奶奶每一次和人说话,一开头一定会告诉别人的。”
“她告诉别人什么?”
“我是聋瞎老太。”
楚晚宁:“……”
薛蒙:“……”
踏仙君扭过头:“刚刚谁以为她叫释龙瑕的?”
薛蒙怒道:“不就是你这只狗吗!”
由于他们砸了老太太的店,一时找不到木工前来修缮,而瞧外头的天色昏暗翻墨,似是随时都要下雨,于是三个人便主动留下来,替店家在大雨将至前将楼屋抢修妥当。
他们三个人,一个是机甲大宗师,一个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还有一个薛蒙也时常给薛正雍帮忙,合力一起忙碌起来,修个桌椅板凳屋顶什么的并不在话下。
当最后一块断梁木补好的时候,外面哗地下起了倾盆暴雨,整个无常镇都笼在了一片尘世迷濛中。老太的小孙女见雨势太大了,便干脆留他们在这里小住,等第二天雨停了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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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楚晚宁这一行人而言,开个结界回山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终究还是稍有些麻烦,而且他们三人也许久没撇开俗务聚在一块儿过了。
雨困不住人,能困住人的只有心。
楚晚宁看薛蒙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叹了口气,对小掌柜说:“那就叨扰店家了。”
“不客气不客气!”小女孩儿倒是很清楚眼前的是什么人,开心得两颊飞红,一蹦三跳地去准备晚饭和房间了。
这一顿饭,吃得气氛非常微妙。
墨燃曾经说的没错,他们师徒三人如今根本不适合在一个屋檐下待着。虽然薛蒙十分想念他们,也十分想和他们再回到从前那般形影不离的日子,但有的窗户纸破了就是破了,再糊上去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们之间是不可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往日一样相处的。
薛蒙能佯作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吗?显然不能。
因此虽然他一直在试图和楚晚宁聊天,却总有种别别扭扭的感觉,尤其他曾经被告知当年在桃苞山庄,楚晚宁曾经当着他的面,在一帘之隔的地方被墨燃占有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最强烈的崩溃感早已经过去了,但当他挨着他们一起坐的时候,仍然会无法克制地回想起这一节,然后就会不可掌控地开始想象……
楚晚宁和墨燃……
他师尊和他堂哥……
呃……
他其实很想知道楚晚宁那时候是不是被欺负得太惨了不敢反抗,毕竟墨燃那厮实在太不靠谱。但是他又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就只好几次看看楚晚宁,欲言又止——
“师尊……”
“嗯?”
“……你多吃点肉。”
“师尊……”
“嗯。”
“……你多吃点肉。”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