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怀恩轻声道:“我十三岁起,就在靖宁边境,在那里,呆了八年,直至盐山之战打完。”
他这句话说出来,周淳和李川不约而同的向他点头示意钦佩。
看于怀恩的年纪,应该不到四十岁,他十三岁的时候最少也是二十年前,那时候大靖朝与大宁国正是争夺盐山边界最激烈的时候。
他在靖宁边境呆了八年,正好,盐山边界争夺,直至最后确定边界线,也打了足足八年。
也就是说,于怀恩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进入了最危险的战场,还一直呆到战争结束。
周淳是武将,深知在这种战争中,还能在战场坚持这么长时间的大夫,全大靖朝可能只有他一人了。
边境军营应征的坐诊大夫一般都是三年一轮,没有哪一个大夫能够天天看着各种残肢断臂的伤亡兵士,坚持满三年的。
一般都是两年便轮换回去了。
这已经不是心智坚定与否的问题了,而且心理会出问题。
长期处在紧张状态下,又不一定能把所有人都救回来,每天都眼睁睁看着受伤军士死在自己眼前,那种心理折磨和煎熬,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周淳和李川一起抬手,向于怀恩行了个平礼,于怀恩也坐在椅中回礼。
作为一个从盐山争夺战中走出来的于家医道传人,他当得起这二人的礼遇。
“先前多有慢待,还请于大夫海涵。”
李川沉声把这句原本付青竹讲给他的话,又诚心诚意的转送给了于怀恩。
于怀恩淡然一笑,“两位将军言重了,我不过一介医士,两位不必多礼。”
他表明身份后,周淳和李川对他的态度,便大不相同。
几人再说话时,隐然已有些在渊源上能够平起平坐的模样。
周淳想了想后,继续道:“肃阳县令付青竹本是贫寒士子,没有什么家族依托,也未听闻他妻族显赫,也不知他如何会参与到陷害于大夫此事中来?”
周淳这话实际上是疑惑付青竹怎么会和三皇子搭上了线?
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封疆大吏,对朝中之事,尤其是皇家之争,那是极其忌讳的。
所以他说话便不得不这样委婉曲折。
因为当今晋帝在九子夺嫡中成功得位,先皇尚未驾崩,他就已经继位,有一半的助力便是来自于当时的几位边疆郡守。
所以晋帝继位后,深恐自己的后来人,也学着自己的样子,便用各种方法,颁布各种律令。
又将当初支持他的几位郡守调入朝中任各部大员,几乎斩断了边境郡守和朝中勾结的一切可能。
郡守虽是文职,可是边境郡守是可以在特殊紧急情况下,调动郡内一半内卫兵力,参与防守边境的。
只是无召不得进入其他郡界,那形同造反。
大靖朝的边境郡,有郡守治内政,有郡帅守边境,文武互补,却又极少亲近,这也是为人臣者自觉规避的忌讳。
听了周淳的话,于怀恩苦笑了一声,“在下从靖宁边境回到京都一年后,就到了肃阳,一直贫居于乡野之地,对这位付县令实在是不甚了解。”
周淳心中也十分奇怪,这样一位于家的嫡子,本是京都中精贵子弟,还是于家医道的嫡系传人,有望接任下一任太医院医正的人,怎么会跑到肃阳乡下这种苦寒之地来定居?还一住就是十几年?
难道是大家族精绝人才太多,因为某些黑暗见不得人的倾轧,资源争夺。
他失败了才愤而退出京都,心灰意冷之下,心智颓废,打算就在这苦寒之地打发余生了?
不过这种涉及别人隐私的事,他自然不会问。
见于怀恩也说不清楚付青竹是如何与三皇子勾搭上的,他也就不纠结此事了,反正人他已经救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在三皇子和七皇子眼中,他这是不站位也站位了。
更何况此事,他是占着理的。
“如今于大夫脱出囹圄,你有什么打算吗?”
于怀恩沉声道:“我怀疑付青竹指使人虐杀了于家村的于六,在县衙中还曾想杖杀我,在大牢中,还指使狱卒要把我打杀在狱中。”
他抬眼看着周淳,“郡守大人,在下要状告肃阳县令付青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