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雪原上刮起了北境司空见惯的冰风暴,到了午夜时分,大风卷着铺天盖地的雪花与冰凌从街巷之间咆哮而过,即使是少数辗转反侧的人们,入耳的也只有风雪的怒吼与门窗的哀嚎。
村口的小屋中,亚当睁开双眼,隐隐有一缕火光从他的瞳底一闪而逝。
他坐起身来,双手伸向肩后抓住绷带的活结,将这些泛着淡淡药香的白布一圈圈解了下来,露出宽阔的胸膛和肌肤表面狰狞如蜈蚣的疤痕。
任谁看了这样一具躯体,恐怕都要感叹他能活下来简直堪称奇迹。
刀剑、神术以及破甲龙矢制造的伤势几乎摧毁了亚当的肉体,两个月的昏迷与一个月的疗养才堪堪让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重新黏合起来,如果不是那本禁忌祷告书中记载的秘术极大增强了火焰疗愈,也许终其一生他都只能沦为瘫痪在床的废人。
好在,这种程度的身体,已经足够支撑新一轮的逃亡了。
萨米尔人正在与涅伦家族和希莉亚家族交战,火焰圣堂和北境镇守府虽然截至目前都未曾下场参与,但谁都能看明白两族本就无比脆弱的关系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正是在这样微妙而紧张的局势下,亚当才敢在库尔罗斯停留这么久——村民们暂时没有条件对他的身份进行足够详实的查证,即使查了出来,也不大可能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时刻跑去火焰圣堂出卖自己。
但这场短暂的休憩只能到此为止了,既然自己已经恢复到了能够自保的程度,那么每在这里多待一天,就会给这里的人们多带来一分不必要的风险。
一旦自己的行踪暴露到了火焰圣堂或者葛兰.希莉亚那个疯女人眼中,以库尔罗斯在萨米尔十六氏族中位居末流的实力,转瞬便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有米兰氏族的惨烈遭遇在前,他决不允许自己的恩人遭受同样悲惨的结局。
亚当翻身下床,从床底拖出一口擦得干干净净的陈旧皮箱,翻开箱盖,里面是一件叠整齐的雪狼皮大氅,细密的针脚缝好了每一处破损的位置,就连胸口处被刀剑割断的固定皮带都换上了新的。
毫无疑问,这是那个名叫库菈菈的女孩做的,只有她会在善良之外如此细心。
取出大氅,箱底还放着一把泛着冷芒的短刀。
医师维希说那天从他身体里清理出的箭簇足足有一打,能洞穿他的火焰庇佑射进肉体的只有远东列岛的破甲龙矢,单枚的售价就在一百卢恩以上,眼下还是有价无市。
萨米尔人崇尚英雄,亚当能在这样的伤势下活下来,放眼整座北境的火焰修士也是无可争议的佼佼者,因此他们干脆将那十二枚箭簇熔炼之后打造成了匕首,作为礼物一并送了过来。
亚当披上大氅,将逃亡时也一直带在身上的监视者徽章放入贴着胸口的口袋,又把短刀插进腰带上的刀鞘,将被褥收拾整齐,最后看了一眼这间住了三个月的小屋。
破旧的家具擦得一尘不染,橱柜上的餐具反射着锃亮的光芒,桌面上还摆着一瓶时常更换的插花——那是冰原上随处可见的火焰花,也只有这样坚韧而美丽的花朵,才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嫣然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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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不......最好永远不要再见了。”他轻声道。
风声仍然在屋外呼啸,亚当不再犹豫,迅速推门步入风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