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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刘思敏回到处里的时候,老胡已从他的眼神和面色上看出来,不禁摇摇头,叽咕道:
“早知你斗不过人家,谁想竟还是自觉地投怀送抱哩。一切自在人心,你好自为之吧。”
刘思敏也不分辩,笑嘻嘻地看他办完交接手续头也不回地离开。
自己回来拿起桌上的钥匙锁了文件柜子,将钥匙丢在抽斗里,一屁股坐进那把想了许久的高背皮椅,小声朝空荡荡的房间说:
“从今天起,这座六安城……不、不对,整个皖西都在我手里了。我让谁死、谁生……,哈哈,就像阎王爷那样。
唉,你们呐,都不会想到吧?刘思敏居然走出了黑暗的日子!
想想去年此时,还傻乎乎地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翻山跋涉,如今却可以自由地在城里呼吸。原来自由是这样美好呵,以前我都做了什么呀?”
他猛地直起身走到外间,早上那个随和的文书连忙恭敬地起身问他:“处座,您有什么吩咐?”
“通知各组组长来办公室开会。还有,给我找套新文具来。”
“是,我马上去办。您的文具已经备好了,我叫人取来放到您桌子上,何如?”
刘思敏含混地点头,回身进到屋里,狠狠地敲了额角一下,仿佛是要将这梦境打断似的。
手下态度的转变令他惊讶、不习惯,原来做长官是这样体面而轻松的事情,你只要说自己要的,立即会有人去办理。
“唉,看来白军也有白军的道理,至少不像红军里面喘气都要小心、汇报”
直接报告给侯专员,这才是最妙的地方。过两天派司做好后拿到手里,皖西所有军、政官员没有个不配合的,那时他就是皖西第三把交椅了吧?
刘思敏可以呼风唤雨、随心所欲,纵然有个把不听话的能怎么样?早知如此省事,何必苦哈哈地去闹革命?
他得意洋洋地想着,忽发个念头,立即将文书叫来。一边用水笔在纸上写、一边指示他说:
“明天老胡出发去浙江上任,你到会计那里领二十块大洋、一个红封。以我的名义去给他送行,同时送他这钱做路费。
虽然我接他位置,却不可失了胸襟,对不对?你就说我被专员一早叫走,不得当面相赠……。”
文书听一句应一句,却趁不注意暗暗地做了个鬼脸,又赶紧收敛,恢复了那副认真、忠诚的表情。
当叔仁和他的同志们找到同和旅馆住下,并和高松的另一组及地下组织接上头后,才得知刘思敏已经加官进爵的消息,这更加重了大家的愤怒!
然而不管怎么,首先要面对的是他如今身边时刻不离地总有三、四个便衣跟随,若想无声息地下手确实是难。
叔仁一边监视他办公的地方,一边让人在附近主要街道上或摆摊或测字,总想瞧他经常出入些什么地方。
为此,他特地请地下组织帮忙,找一个对城里情形十分熟悉的人来,参加这个艰巨的行动。
地下组织派来的是个半大男孩,很快被高松开玩笑似地称做“老豆”,实际上他姓窦,不过个子不高,矮墩黑壮地,加上额头有三道深深的皱纹,所以就“老”了。
他是个赶车的把式“世家”,身上总有股去不掉的牲口汗味儿,兜里永远只有一块黑豆粕干饼,饿时便起出来,好像和它有仇般恶狠狠地啃上两口。
不过这孩子对六安城极熟,大街小巷都在脑袋里记着,好似活地图,连人家店铺的名字、门脸甚至大柜、伙计的名字也记得,倒给叔仁做了几回好帮手。
看见他叔仁想起替自己死了的陈担子来,心里阵阵发酸。
老豆依着叔仁的意思,几次带侦察的人去监狱周边转悠,总想摸出这叛徒的行踪规律来。
不想一连数日却摸不着头脑,刘思敏时而出现、又时而消失两天,根本摸不清他的动静。渐渐地叔仁有点急,日子久了怕这些人在城里露出行藏可就坏了。
他把老豆叫来,认真地问他说:“我先前也住过些日子,记得这城里应该有个怀恩寺吧?”
“没错,”老豆仰脸答道:“那地方在南门外,隔着河就是桃花坞,风景很好,可太僻静了,夜里空荡荡地没个行人。”
“僻静好呵,我就是找个僻静去处。”叔仁看着老豆不解的模样笑了。
他悄悄和老柴、高松两个商量,要把人手分开,一部分由老柴带领住到寺里去,减少城里人数,避免可能被敌人嗅出味道。
没想到在商议哪些人出城的时候冒个插曲,高松坚决地提出要让大耳朵出城,甚至提出停止他参加任务、限制他的行动范围,这令叔仁和老柴十分惊讶。